夏鼐日记>19631128
11月28日 星期四
上午在家,整理这次携日的照片,编排次第;又将行李过磅,每人不能超过20公斤。午后小睡,起来便准备出发,闻张团长已来港,但以旅途辛苦,脱肛又发生了,下来后即送医院治疗,我们在招待所等他。他由医院出来后,即直接赴机场,不来招待所休息了。4时半,我们由招待所出发,廖、罗、陈都来送行,并协助办理手续。到飞机场后,行李过磅,二等舱每人20公斤,头等舱30公斤,包括手提皮包在内,我们中仅张团长一人是头等舱的票,闻过磅时,因携带礼品等超过60来公斤,但由他们办理搪塞过去。这时,张老仍由二人扶着走上飞机,坐在前面头等舱,我们在后面二等舱,实际上是相通的,前十来排算是头等舱而已,惟可由前舱门上。这次所乘的是BOAC(British Oversea Airways Corporation,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喷气式飞机,可坐159位乘客,每列6人,共27列(27×6=162,但第27列仅有3座)。由港至东京,二等舱是1688港币(现下每港币一元合人民币0.42元),我所坐的是23排B座,由后舱门上机。5:15起飞,飞行颇平稳,不觉得震动,马达声亦不太大,不过像干面胡同宿舍的锅炉房的马达声而已。6时半用晚餐,天已黑,下瞰看不到什么东西,8时许已看到地面上电灯及霓虹灯,犹如银星点点,已在日本境内的上空了。
8时35分抵东京羽田机场,已是东京时间9:35,正是东京夜市最热闹时。近东京时看到地面上五色灯光灿烂,下降时稍有震动,飞机声亦稍大,服务员叫乘客扣上座位皮带,并分给糖果,食糖果可减轻晕机。飞机着陆后,我们等候别的乘客都出来后,乃排队出机门,下扶梯。这时张团长仍须人扶着,下梯后,摄影记者即开水银灯拍摄照片及电影(后来送到中国,在电视“国际新闻”中放映)。日中友协常务理事岩村三千夫前来机侧迎接,别的人不能进来,在候机室楼上凭栏站成一排挥手欢迎,我们也挥动帽子示意。进飞机站,办理一系列手续,有检疫站、移民局、海关,将手续一一办过(外交护照可以免查行李)。出站后,由关东招待委员会组织一盛大的欢迎会,约有百余人,先站在两旁,然后至一稍空阔处,我们代表团站成一列,他们也聚集在一起,在我们前面围绕成半圆形,欢迎者中,我所认识的有井上清、杉村勇造、杉原庄介、关野雄诸人,与之一一握手,然后站好,由我方秘书徐鹤皋同志介绍团员姓名,将我的名字念成“夏鼎”了,刘大年同志连忙加以更正。接着由关东欢迎委员会委员长谷川澈三和常务理事三岛一致欢迎辞,献花,张团长致答辞,新闻记者举行拍照,此时已近10时半,欢迎会即结束。由徐鹤皋同志及日中友协事务局文化部主任浅野芳男陪同张团长先去旅馆休息。其余诸人,又到会客室,出席记者招待会,由日中友协福岛要一司会,先由谷川澈三致辞,侯副团长致答辞,福岛乃宣布散会。这次由横川健作翻译,时有辞不达意的困难,周斌同志加以补充。散会后,我与杉原、杉村、关野闲谈一会儿。车预备好后,团员一起出站,乘一大汽车,坐在我旁边的即是横川健,他的双亲仍在中国的外文出版社工作,他在中国读大学,数月前才返国,现在后藤所主持的Japan Press Service[日本出版署]工作,每月2万日元工资,仅够单身生活。车行约40分钟,经过皇宫之旁,看到高达1092英尺(等于666公尺)的东京铁塔,乃1959年所建。
抵文京区汤岛天神下的和式旅馆“花水馆”。进大门后,即脱去皮鞋,换穿拖鞋,经一走廊,进房间,连拖鞋也脱掉,穿着薄袜子,在凉席(tatami)上走,颇觉足冷。但是东京天气并不算冷,室内又有煤气炉,可以取暖。我与侯老同住一间,房门口一木牌,上书“芙蓉の間”,左邻为张团长所住“荻の間”,是有卫生设备的套间,右邻是游、刘二位所住的“桔梗の間”,江、王、顾、李等住在楼上。我们的芙蓉の間是八叠(144平方尺),中央放置一几,上置茶具,靠壁放一梳妆台,台前及几侧放置坐垫,另一壁悬一和画,画下为高起的Platform[平台],放置收音机、电话机、花瓶和瓷制不倒翁,这壁中腰的架上放一瓷制狮子和一砚匣(中有笔墨),壁柜中放置有和式睡衣;正间之外,以推门隔离,为一小间,中放两椅一桌,侧壁为盥洗盆及镜子;更外为小院子,有石灯柱及花木大石,以玻璃门隔开,晚间外边又遮以木板门。进正间之门,须穿过一放拖鞋的穿堂间(壁柜中放被褥),及一衣帽间(壁上悬大衣及帽)。我们对这生活颇不习惯,但亦有新鲜之感。东京华侨总会的韩庆愈同志,带领此间华侨总会的吴、陈二副会长来(正会长甘文芳医师,后来在横滨市长宴会上才碰到),略谈此间情况,韩、吴皆为东北人。他们走后,我们在旅馆大浴室中洗了一个澡,浴室有内外二间,在外间脱了衣服,放在一筐中,乃推门进内室,有一浴池,壁上有冷热水龙头,又有小凳和水盆,以肥皂擦身,以水盆盛水倒在身上洗干净后,再入浴池中泡浸,最后又出来坐在小凳上擦洗,以水盆浇身拭干(闻作家代表团曾入一浴室,遇到一妇女正在浴池中洗澡,颇为受窘)。返室,男服务员已将床铺安排好,时已12时许,但仍不易入睡,只好服用两片眠尔通,仍不能深睡,当由于环境变化过大也。这一旅馆几乎整个包下,在楼梯口,有事务局的同志,日夜坐在那儿守卫,除警卫厅所派的便衣警察之外,还有民主青年同盟的年青同志,日夜分三班轮值守卫,诚意殊可感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