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熙日记>19621224
1962年12月24日
上午去看宗林同志,向他谈了谈我前日同傅茂青同志谈话的主要内容,说明是我个人的意见。
晚饭逛街回来,刚坐下休息,一个新来的同志跑来告诉我,李眉来电话说:劼人八点零五分逝世了,当时是八点半。
我请他要老曾准备车子,一面在玉颀和孩子们的惊呼、叹息声中忙着穿上大衣,围上围巾,就走掉了。
但是,到了室外,忽又反身转来,寻找手套、烟盒、洋火、烟嘴……
约了李累一道去,一到前院大厅,我就在车里坐下了,等了好久老曾才来;很快又溜得不见了,但我意外地没有生气。
开车后,很想找点别的话来谈,于是向李问起罗、杨去北京同水华会晤的结果:电影脚本是否有眉目了?谈话活跃起来,心上的压力逐渐低了……
在内科大楼的通道里碰见了李远岑,他还沉着。
一面告诉我他父亲逝世的经过,一面随我朝病房走,但在半途,他停下来了,阻止我去;我可照旧往前走了。
门边堆着一堆血迹斑斑的白色褥子、布头,房里意外清静。
只有两个看护在继续收拾房间,前一天那些那样触目的玻璃瓶子、橡皮管子,通不见了!
显得空荡荡的,而病人的尸体则已蒙上罩单,看不见了……
因为远岑的催促,我们很快就离开了。
往回走,到医生休息室去,这时远山也来了。
她告诉我,他们准备让医生对尸体进行解剖,作一科学上的探讨。
她刚说明他们的意图,傅茂青和市人委秘书长也来了。
我们一同进了休息室,接着就讨论“解剖”和其他几件急需解决的问题。
对于远山的建议如果实施,必须绝对封锁消息,不能让李师母知道,她会受不了的!
这之间,远岑回家取衣服去了,他显得有点急躁、粗暴,这是我能理解的。
他走后,远山眼泪汪汪地告诉我,他几天来有时都是这样,而且吵着他要准时回去备课。
我安慰了她几句,接着催促傅赶紧去向宗林同志请示我们商量好的三点意见。
而这时宗林同熊来了,过一下又来金再光等同志。
最后,几位医生也都来了,从解剖问题谈到李的症状:断节的、出血的……恶性肠炎。
由于宗林同志的提示,解剖问题算作罢了,改为心脏抽血。
最后,话又回到症状上,一般疾病上来。
我问医师们近来白血球低的现象是否较多?黄主任肯定了我的问话,而当我告诉他,我的白血球只有3100的时候,他吃惊道:“那你注意呵!”
“马马虎虎,管他的呵!”
我满不在乎地回答,心情反而愉快多了……
离医院时,宗林同志要我们通知全国文联、作协。
上车以后我就口头拟了个电报内容,但李累认为不宜提参加治丧委员会的问题。
我想了想说:“最好去问问宗林同志吧!”
车又在大门口停下了,由他追上去请示;因为宗林的车子已经动了,结果证明我并没有听错话……
回来时相当兴奋,因为心情是沉重的和难受的。
我同颀谈了很久,又一连抽了两支烟。
我们感觉劼人死得可惜得很,想起他不少值得人怀念的地方,上床后还谈了一阵……
服了大剂量安眠药,可是照旧不能入睡,总有一些问题和印象缠着人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