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90715
1949年07月15日
星期五
上午抄录一些材料。下午去机电股记录一些机器名称。
因为关于伙食问题,听到宋颍宇说了一些闲话,她俨如一个小管家婆的样子发号施令,这使我很不愉快,马上决定要搬回来,但又觉得不好,还打算住到月底,但经过考虑,夜间决定了,第二天搬回来。把这意见和向洪说谈了,只是说没有必要再住下去了。我自己也常常羞耻于自己底“狭小”,对于一种横逆之来,不能淡然处之,但也还比较能在某种程度内忍耐,过了度数又不行了。
到木工厂看锯木头,听着那尖鋭的一片噪响,那是使人兴奋又震动,看着那大锯轮不动似的急转着,一和木头接触,那声音残酷得使人恐惧!我设想一个人或是什么动物和那锯轮一接触,那要是怎样一种景象呢?……我不愿想下去了。但当我每次进入这机械工厂,看了那些机械冷然的转动,激烈的鸣吟声……它们总给我一种强韧的,振奋的意志的力量。
一个高身,大眼,黑眉的青年锯木工人,他穿了一双露趾的胶皮靴,轧了胶皮围裙,腕上轧了麻布,在身前推着一段被锯的木身,他走得是那般庄严而沉稳,对面两个用短鹤嘴的工人,他们把鹤嘴叮向木身,如一只被破开的鲸鱼似的向这边拉着……当每段木头破开,那空响的锯轮声是尖鋭的,开阔的,吟鸣的……。
他们休息了,锯轮慢慢停止了,它那锋利如鹰嘴的牙齿看到了,身上流着水滴,它如一面镜子。
“你是哪里的?”那个长身青年锯木工人忽然来盘问我了。
“矿上的——”我安静地回答,仍然继续观摩那锯轮。
“你做什么呢?”
“溜达溜达”我说。
“矿上的?——你是副矿长吗?”他知道新来了一个副矿长。“不是……”
“你有证章吗?一像这样的?”他指着自己衣襟上那圆形镀镍的矿务局证章。
“有——”我把职工总会的“出入证”给他们看了。空气缓和了,他们抱歉似的和我解释,因为最近防奸防特,怕有坏人来破坏工厂..损害马达。
“这是对的,应该的……”我严肃而温和地鼓励了他们这行为。
也许我有成见,对于革命中一些干部老婆们不有好感,她们把旧家庭那套婆子作风也搬到革命中来了,好像丈夫是首长,她也就有天下一半了。无能、狭小、多嘴多舌,什么事她全要干涉……宋颍宇就是这样一个可怜的类型。她有时还要说些漂亮话……真是!
矿山中最近存着以下诸问题:
一,计件的工资要减低,听说原为二吨为准,如今增为四吨,这会引起一种不信任和骚动。
老虎台——3.3-3.2=满分(五分)
胜利——3.7-4.0:龙凤——2.2/2.0—2.4。
露天——三车(每车三吨一九.九吨)
手掘一最高分—-六O分。
放炮–三五分。
送道–'八O分。
露天—四一分。
支柱–一五五分。
按掌子难易,支柱远近,难易,等差计算。
超额有奖加资。
据说这是对工人阶级觉悟一种“考验”!
提倡算账(增强工人主人翁感觉)。
提倡“比”(使工人明白自己经济地位)。
二,“工分卷”使用问题。
因供给商店设备不完备,买东西不到,又流入商人手内(每分少使一百元,几千)。
三,劳模数目减少。
老虎台选了约八百人,而矿务局事后只规定了五十人。这使矿上很难办。
四,老虎台干部对矿务局组织机构庞大、复杂、官僚作风、马后炮作风不满。
以上这些全是现阶段前进路中很困难而待克服与解决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