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1949:19490714:19490714-c-prc-did-001-萧军日记



萧军日记>19490714

1949年07月14日
星期四
为了闷热,臭虫咬,有月亮,神经兴奋,孩子吵……昨夜又不能入睡了。捻起灯来看书,吃烟……直到次日三点多种,鸡叫了,东方发白了,才睡下。
七点十八分车回万达屋。
上午抄录一些关于“煤”有关的材料。下午也如此。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读了些《壁下丛书》。
晚饭后散步去附近小学校,那里一个女教员正在教十几个家庭妇女、孩子……在认字。
到宋子修区长那里,坐在门前闲谈,提起了“性欲”这问题,母子通奸的故事,老干部们为了老婆不安心工作,他也就是一个。他曾讨了一个老婆,原为国民党军官的,如今那老婆又回到那一投降解放军的军官那里去了,生了一个孩子也死了,大约他也感到了苦闷。
所以他说常常和对面一个工人日本老婆闲谈,籍以破除一点寂寞。那日本女人是八一五由北满过来,生病,一个工人照顾了她,为了感恩,为了无处可去,就嫁给了这工人,听说过得很好,生一个孩子死了。我曾看到过那穿了一身淡紫色衫裤,披着长发,洗澡回来的长身女人。
他也提起《文化报》问题,我为他解说了几个问题的争点以及我底意见。有些教员们问他,为什么我既犯了“错误”,还自由地“工作”,他以“李立三”做例子为他们解释了,这是“革命内部思想斗争”。这对教员们似乎有些启示作用和影响。
前几天曾想把出版社所有的书、报寄一份给文化大会和毛泽东,要把这问题弄清,但继一想,这是无聊、无用也没必要的。在那样一批文化官僚、文化政客式的人们中,胆小鬼墙头草之中,会得到什么“真理”“正义”么?这是降低自己的举动,绝不能做。
他问我对抚顺施政方面有什么意见,我说:
“只感到不明确,摇摆不定,不贯彻,上级不能深入下层全般、具体了解情况,只是听汇报,走文书……”他也承认有这现象。使他感到苦闷的是一些过去工作人员很难办,但又无人……。油滑、两面派、出毛病……。他也自诉在革命内碰过三次大钉子,土改时他一直是沉默,他心里虽然不同意那作风,但不敢发言。
“我工作那县份是最‘左’的地方,半年中每次开会我全不发言,但我心中是不同意他们那做法的。对于你底事,也恐怕是那农村土改后‘左’的尾巴在作怪……若在现在也许不会发生了……被冤枉死的,不管党内党外是有的……”
“他们扣帽子把我气愤了,所以就决定给以回击……”我说。
他去开会,我回来。
夜间读7月12日《人民日报》,有丁玲底一篇《到群众中去,从群众中来,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文代大会的发言。话是说得很周到,漂亮,而且像似很“理论”,甚至主张作家写作提纲要被“批准”,要群众“审查”……这可不得了。事实上我知道这决行不通,他们是也不预备行通的,他们也办不到,而且也不预备办到的,只是说说好玩,显得一点“左”得可爱而已。
虽然这些作家他们在说自己也办不到,不想办到的谎话,为了“号召”就说谎话,等到人家知道这是诡话时,就会用诡话回答这谎话,结果是谎话加谎话一等于谎话一有些是文化官僚,政客,他们唱段喜歌,如一个可怜乞丐似的讨一个“荣誉”的小钱的人们。但我从整个革命的意义上,我还是庆祝这大会,而且衷心喜悦,虽然他们可以抛开我。终于它是把一些被侮辱与损害的旧艺人们,追求新生的自由主义的作家们引向革命路上来了,提高了一步。——这是我所一贯主张着的。
我在这世界上是个“不协调”的存在罢?怎么好呢?也许慢慢就会协调了。
鹦鹉会学人说话,它讨人喜欢在这里,使人憎厌也在这里。小树遇到大风会伏在地上,而后再起来,再生长……因为它柔软,大树就不能如此,不是被风吹折它,就是风自己溜过去了。
精神是灵魂的闪光,灵魂是智慧、感情、意志的构成,而构成这三者则是生理遗传,社会实践,生物进化,万物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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