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90626
1949年06月26日
星期日
上午勉强抄录了一些于抚顺有关的历史材料。
午饭后决定回抚顺,顺路去老虎台俱乐部看了一下。那里正在成立职工会,项目是进行到自由讲话,一个矬小的工人,正在用生硬的语句,激动的感情,讲说着他要如何响应号召,迎接共产党的生日
“七一”努力工作……遇到漆克昌,他把改过的那篇通讯稿给我看了一下,结尾上那段“经验教训”他们改了一段“吉利话”,这是说明他们缺乏自我批评那气魄!但我没表示什么意见,因为这是为“他们”而写的,并不签我的名字(这一点也正合乎他们的心愿)。
共产党认识一个文艺工作者,使用一个文艺工作者,那只是为了装饰会场,写新闻记事,晚会娱乐而已!这是一种悲哀!不管是封建、资本、以至社会主义时代——更是在中国,一个文艺工作者几乎仅是一种奴隶地位,装饰的废物……他们毫无独立、自尊的主张和“主人”的地位,同时也有一些自卑自贱的人,甘心安于这样地位,甘心做“婢女”!我是不容许这样被看待的,我要做个独立的真正的作家,因此我被他们看为不驯者,就引起了战斗!但我至死也不会屈服于“婢女”或“弄臣”地位的。我宁可永远放弃这生涯。
夜间为了要看露天掘夜间的景色,沿了坑边北沿在将将黄昏的时光,在一些田地里走着……那景色是壮丽的啊!每处山顶,坑底……成行或不成行明起灯火来了!有的地方还在冒着白烟,有的地方弥漫着淡蓝色的雾气,有的地方焦红地烧着煤火,靠近西坑灯火最多,从山顶到坑底,如一处“星的湖”!靠近东大巷东边,灯火在山半腰成一横线,由山顶又引了一直线到坑底,而后又一排一排拐向西边,如一个十字形的十六分之一的大音符!到处响着隆隆的车声,绞车声,闪着绿青蓝色磷光,绿色,红色信号灯……这如在一片暗锻子上缀着的各色宝石,它们闪光,颤动……又似用电光在演奏的大乐谱,声音颜色壮阔,深沉……。
到大官屯车站等车,听着一个木匠小工在讲着他底生活,每月的钱扣光了!灯(十至四O度)二万五,水,煤,一支小锉十五万,只能锉三次锯,煤工挣四百多分,有的只一百几十分。他不识字,吃过亏。
回来已九点多,芬准备睡下了。她以为我生气了,又回到老虎台。在她没和我讲明就去领导职员们去学习,我是有一点寂寞和不愉快,但我却不怨她,于是我才去露天掘。她做工作也不安心,似乎总在为别人在做工作,我为她解释,我们一切是为了人民而做工,而负责。一些党人爱抓领导权,但又无能,对于有能力人不敢用,嫉妒,对于无能人是看不起,它们所需要的是既老实服从,又有本领,他居功,你干活!这是一种多么可怜的市侩思想!
因为孩子闹,臭虫咬……几乎一夜又没睡,失眠了……讨厌的是一些过去的事,可厌的人……却总到脑子里来,又常常被一种报复的感情痛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