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90523
1949年05月23日
星期一
十点钟以后,我由北面直接走下了露天掘,山南坡有些地方还在大量地冒着烟。
在东大卷西下盘东一号我终于寻到了那些装煤车的女工,她们正在一处车道边小木棚里休息着,有的睡下,有的喝水或吃东西,因为三吨三车皮不足用,她们只有等待。
我起始和一个叫唐素佩的女工谈谈,她起始还有些不自然'腼腆。我问了她们的数目,劳动情形,每天能装车数量,慢慢空气也就自然了。
她们是3月19日开始的,已经做了两个月,起始人不多’中间刘桂容,王雅芝,宋如兰等因有孕,或家中无人做饭与身体不好>回去了。只有她们是坚持到现在,而且还预备坚持下去??开始她们回去浑身疼,装大掌子要带刨,做不了,而后才转到这小掌子上装煤°如不缺车,平均每天一个人可装二个半到三个车,竞赛时(5月05日)每人平均到四个车(十六吨,三万二千斤左右)。目前能装两个车(八个钟点)。我看到她们每人手掌全有着很大的血泡。如今每车价格是二分一厘九(约合二万多元),每月可得一百万元左右。我开下了她们每人的名单。
她们之中大部分为十九岁左右未婚的姑娘,也有几个结过婚的和有孩子的母亲。有的也读过几年书,还有一个叫林秀文的日本人,她在八一五(十九岁)和一个中国工人结婚了,生了孩子,读过六年书’其中一个叫谭秀英的十七岁,年龄最小了,家穷,七口人,小时背煤能背百斤左右,因此她在这群人中工作得最快也最好,有力气,不知疲倦。长得也沉静可爱。
后来那个叫徐张氏的大个子女人来了,她戴了一顶酒幕斗草帽,头上包了一条灰色手巾,她大嚷大叫尖声尖气的说话,有些半疯疯狂狂的样子,她慷慨地分自己底煎饼给每个人吃,咬着二寸长的小烟管,完全是一个女光棍,女流氓,女流浪汉的派头,样子是泼辣,精明,但又有点傻气..。她有丈夫,儿子和媳妇,还有公婆,儿子十八岁。
她们有的穿短紫红的小衫,黑衫,也有新作起来的小蓝色的工人服°那个日本人头上包了手巾,穿了一件紫色旧短衫。还有一个哑巴叫林桂芝,丈夫去参军,她和母亲住在一起,今年她只有十九岁。山东盐县人,长得很清秀。
因为她们劳动力弱一些,多少被一些男工们轻蔑着,有的也故意到那里去说一些俏皮话,或者表演一些,暗示的色情动作。也有一些认真帮助。
她们被一个送车挂钩的抱怨着了,因为车头来了,她们有的车还未装好,而那面的机器缟也在等着,我帮她们装了一阵,已经感到腰酸,吃力。亏得有几个女工她们却工作得很持久。两人装一车,需要一个多钟头。
因为去露天掘写介绍信等事,于丹心和金直夫互相推诿着,这使我很不愉快,引起一种愤怒心情,但还是忍耐下去,所谓“人在矬檐下,怎敢不低头”,我是以一种被囚禁的心情忍耐着罢!为了爱我的和我所爱的人,还得活下去,为了憎恶我和我所憎恶的,也还得活下去,而且要战胜他们罢。“消极”是生命最可怕的毒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