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 星期四

今日元旦，天气晴朗。上午与石璋如、王则诚二君至峨嵋区宿舍，向诸同事贺年，大家凑热闹，一号召后，竟聚了十几个人，后又赴成贤区及中大宿舍。归来后，恰可赶上午餐。饭后上街。归来后，中博院陈达夫君及本所劳贞一君来贺年。晚间至亢甫二哥处，二哥为堂房兄弟中年龄最大者，今年已54岁，尚忆及年幼时事。谓先祖七秩做寿后，次年家中大火，二房存积价值二万元之丝线，归之一炬，损失最大。五房以本人在瑞安，抢救物资乏人，损失亦巨。二伯是时在杭州，返家后始知损失如是之重。适在杭州结识一世袭云龙骑尉夏金标之遗孀，遂以夏金标之名字营谋仕途。至邑绅吕文起先生（吕时在福建为知府）之从中设法，居然谋得温州右营游击。发表后，即在大房家中设行营，每日有吹班，钟鸣鼎食，两厢设烟榻，时尚未禁烟也。如是半月，始办移交。是时二伯疯病又发，勉强成礼。二伯原为商人出身，为接印榜文上签“准”字，即练习半月有余，进衙门全副仗仪，先送游击太太进衙门，由千总为顶马，仪仗返家后，老太爷及老太太进衙门，本官自为顶马，官轿后为弟侄辈，威风凛凛。是年，少如二哥出世，其螟蛉子贵哥上学，坐亢甫二哥陪之坐轿遍拜访亲友，前面四亲兵，后面二迓客。不久闻杭州姘妇将来温，二婶已患病，竟因之不起，丧事排场甚大，开吊日除道台及总兵二员品级较高，遣少爷致祭，其余官员皆亲自来吊祭，出丧由府城庙巷经信和街、百里坊，然后由大街直接出南门，地绅如佘筱泉太史等皆随丧，（佘朝冲（筱泉）系烟鬼，至百里坊即返家过瘾，其余多送至南门外。）二伯在任不过一年，以审问玉环盗案，擅自释放，遭上司参奏免职。其后虽重行经商，然雄心不死，宣统时设讲武堂，尚欲赴杭入堂，以昆仲辈劝阻而止。宣统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先祖母去世，享年六十六岁，是夕二伯尚赴外收账，天雨持伞而出，谢华庭舅公谓家中有丧何忍出门，二伯谓商人不于除夕收账如何过日。二人谿勃之情景，恍惚犹昨也。大伯虽改入泰顺籍，仍未能进学（泰顺地穷人少，但进学有一定名额，俗谓泰顺县生员考不上，也会挨次上榜）。五叔入瑞安籍，县考挂牌曾得第一名，但府试无名，故未进学。次年即废科举（当时县府考第一名称县批、府批，学台考第一名为堂批，连中者称小三元，县批府批，例得进学，以府县教谕必求学台予以面子也）。二哥由私塾出来后，入高等小学，当时不定年限，高小时即授代数，毕业国文题为“陈官位卑而权同丞相论”。进温州中学，是年温中共六级，以甲乙丙丁戊己分级，陈叔平先生等七人为第一级，亢甫二哥为己级（林佛性先生为第三级），国文教员有平阳刘次饶、乐清施某，皆饱学之士（当时永嘉读书人如陈墨农大令，仅懂八股文，钱伯吹举人较渊博）。历史教员为瑞安陈孟冲，英文教员为永嘉陈守墉，若刘冠三先生则仅教地理课。当时着重中、英、算三课。二哥仅读一年，即赴杭州入陆军测量学校，尚在宣统时也，两年毕业。民国初年温州士绅在杭州有徐定超、吕渭英等，徐之辈分较高，吕待之如师，徐吸长杆烟筒，吕为之点火，徐傲坐不动受之不辞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