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70115
1947年01月15日
星期三
记事:
送《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序言给东北书店°写了一篇《赶狼运动》短文给了《合江日报》°我常常要想到自己工作的价值:
“我说话,写文章,讲课……究竟对于人们有多大决定作用呢?没有我,人们也会生活得很好!”这样可以消除自己的骄矜气,能够本分地切切实实做一点多少于人有些好处的工作。我是羞耻那种把自己对于人的用处估价得过高的人。当然那些对人生有决定作用的伟人们是例外。为了孩子们新年闹秧歌,以及我每天必须准备两个钟头看着孩子和芬那种同一的节目——弹钢琴练习曲,扭秧歌——芬说我不热心鼓励孩子们兴致,以及那种勉强的脸色=她抗议,像一个老年女人那样固执和唠叨:
“你还说你打心眼向外爱孩子,表现在哪里呀?整天工作、工作……对于孩子们的娱乐一点也不鼓励……真是无趣……”她是半认真,半玩笑说的。
“每天要我听那同一的练习曲,看那同一的动作……我实在有些勉强啊!”
我感到一种哭笑不得的悲哀!我底世界究竟不是孩子和女人底世界了,他们有权利要求他们底娱乐,但是我要思想和读书、工作啊!这是矛盾。只有将来有了富裕的房子才能解决这矛盾。
女人底固执是可怕的!
“你不要让我走老托尔斯泰的晚年道路啊!”晚间我玩笑地向她说。
“什么事总要以你为中心吗?”我没回答她。
下午张松如'智良俊来,接洽后天去教员讲习班讲话“怎样做个新教师”。他们谈在伪满时代,一个男孩为了逃避兵役假装女学生的曲折故事。这是带一种传奇性的悲喜剧。
读俄文,读《静静的顿河》。
张如心来谈东大改组情形。“鲁艺”取消。他问我想在哪里工作,我说去哈尔滨。同时没有什么必要的竟和他解说了自己为人、工作的态度,近乎一种浅薄的表白,这很无聊,因为他这人是不懂“人”的,可喜的是他懂得自己“空虚”了,要用功。
任是一个最不喜欢的手杖(权柄)人失去它也好像有一点空漠的悲哀!对于鲁艺我竟也有了类似这感情。
“你很好啊!对于鲁艺很负责,对于我们底工作从来没拒绝过……”
我几乎又被他这种自大、无知的称赞激怒了,但克制了自己。我很懂得他们(共产党人)是把我怎样看待的,我始终是他们“家族以外的人”。因为我也甘心这样。我并不喜欢、羡慕这“家族”,我懂得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