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1946:19461219:19461219-c-prc-did-001-萧军日记



萧军日记>19461219

1946年12月19日
星期四
摘记:收到吕骥信。
一个作家同时虽然是一个思想家、寓言家、历史家、新闻记者,但主要还应该是一个思想家,其次才是历史家,最下乘才是新闻记者。我估量自己,在前期是属于思想者、寓言者,抗战中则是个政治宣传者、新闻记者,将来是要整理、复写历史的工作者。我决不勉强自己写自己太不熟悉的题材。比方关于抗战以后的一些乡村,都市人民生活我全不熟悉,我就让那些熟悉的人去写吧!让这光荣归于他们吧!
早晨起来,芬忽然有一个冲动,她吿诉我非要写一篇文章,而且要发表,我笑着鼓励她。她真的写了一天,中间她命令我不许看=晚间她不好意思地给我看了,并命令:
“你不准笑话我……”她正在洗澡,把一张红红的小姑娘似的脸由门里探出来。
“我不笑……”我笑着说。
“不,你嘴上不笑话,心里一定笑……你是大作家呀!……”她这原来是把我几天前一篇《回到东北印象》讲稿复写了一次,加以一些分类补充。文字还流利,但这是不能发表的。我鼓励她,同时教导她先不要写这类东西,先练习写一些描写性的短文,并以自己小说中为例,指出什么叫做艺术写法,什么不叫艺术写法。她对于写作虽然也想,但因为理解力、鉴赏力还不够,她没有信心,但我知道她是能够写一些说明和传记一类文字的。
午间去胡伦处坐了一刻,闲聊了聊。他说了一些一个原来做交通的姓孙的同志,勃利人,回到东北做司令,如何武装敌人(谢文东之类),信任封建关系,腐化、堕落,最后叛变,结果自杀……故事。回来见到张如心一封信,他们要把我写的《新启蒙运动在东北》文中“……还是处在自流、摸索以及左右摇摆状态中。“以及”卖弄术语,背诵教条,这叫做欺负群众,也是吿白着自己的空虚,我们不要它。”(取消)。这使我很愤怒,因为这恰是说到他们这类人。感到痛心,本来想把那文章要回来,由于芬底百般劝解,才算勉强压下自己的怒气。芬说这是伤到我底“自尊”这是不对的。像这样八面见光的编刊物写文章的办法,决不会有精彩。张这人妄自尊大,加上吴伯萧这人一种感恩的奴才性很深的人,毫无办法。
夜间读了一篇蒲宁回忆柴霍甫短文。
下午心情很恶劣,同时也泛起了一些个人的恶劣渣滓,我必须好好澄清自己,销毁这些渣滓。
夜间在杨公骥处坐了一刻,他在学校教国文。很有一些旧文人习惯,喜欢弄一些旧诗、书画等,虽然他还年轻。他谈到在保安处被囚禁的人们中,戴梦梅如何疯了,他们企图要唤回她底记忆,用提琴(她学音乐),用木刻画,使她听,使她看……但这没用,她撕了画,只是唤着:“华君武”这名字。华君武在爱情上创伤了她,他如今一听到她底名字就神经质地要跑!——我是想以这题材,写一篇《蛾》这小说。但我知道这会不容于共产党人的,他们会骂我“反革命”,暴露了他们底“黑暗”!以及会用各样下流话骂我,如:“阴暗的眼睛,看阴暗的地方”等类。但是假设我要写那一天,我也决不会顾及这些。
“点点寒星迷北斗”回来路上想到这一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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