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41109
1944年11月09日
星期四
午间去洗衣时,水寒彻骨,水边已结了薄冰。
晚饭前塞克来,他又诉说这里底苦闷,不被理解,生活无味,环境不适宜等。我除开同情他的一些感觉外,也劝他开阔自己,提高自己:
“你所说这里党内人对党外人看法不同,老干部对新干部看法不同,一些真正从事文艺工作的人不被深刻理解等……这全是事实。
我也有你同等的感觉,感到在这里是住“防空洞’,防空洞无论怎样好,人并不把他们作为家,我们在这里是一滴油似的飘在水里生活着,并没有生根,并不相同你所说的那些人,他们是共产党血肉的一部分,也就是他们的生命线,共产党提高了他们的生活和地位,换句话说他们离开这个党就不容易生活——我们是不同的……。至于一些人们你也不能怪他们‘无骨气’,因为他们为了‘自己’不能不如此……,我是一切看在革命大前提的下面,忍耐着,强健自己,健康第一……他们对我好或坏,我全有一定的原则,等待的日子总有完结的一天……我更不求任何人底理解,因为我更理解他们些……。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如此,这是条件,也就是‘政治’……我相信,不久他们要进步,要觉悟,要有新的方法区别对待一些人……至于一般人——如三部一些负责者——他们全解决不了这些基本问题,他们只是做’工作’,我们不能对他们希望获得什么,只有扩大自己,提高自己……容忍他们,不让他们容忍自己,帮助他们,补助他们对这方面底无知……。从事文学不懂文学,从事政治,科学……他们正是不懂他们所从事的东西——这就是现在中国的社会……。你应该把你的家庭关系弄好,安心把自己的从事戏剧的经验写出来,不要仅以一个'人’为仇视的对手——主要从根本理论上战胜这般人的根据。”
“他们问我意见,我说取消戏剧委员会,取消张庚,他们说办不到。我明知办不到,他们偏又问我的意见,我只有这样说……我只盼抗战以后,再也不沾他们的边,找个乡村住下去罢……他们是故意装胡涂而表面还要装作征求‘意见’!“
“这就是‘政治’!”我笑着说。
他这人对于“自己”以外的事是冷淡的,对于人生更远大更崇高的任务和理想是无趣味的。他不是个思想者,只是一个戏剧技术人才。缺乏广阔的社会生活,这对我是个苦痛!
没有出版条件,不能表现自己的思想,这是一个苦痛!
他们这样“圑结”,只有暂时的团——外力的一而非结,而且这分界沟虽然表面是狭了,但却増加了深刻!这深刻的裂痕已经隐藏在他们党底内部,一定有分裂的一天!新的替代旧的–这是可悲的,也是净化进程中必有的现象。
《礁》——我忽然想起这样一个小说题名一以描写这时代知识分子生活过程,以及“抢救运动”所埋下的种子!
无论什么动荡、复杂的环境中,能够毫不动摇地抓紧自己的武器——自信——认清自己的方向,毫不眩惑迟疑辨清一切——这是不易的。
我自信已经获得了这能力的初步。
报载:美国总统罗斯福以四一二票(一千四百四十一万一千九百六十票选民)又当选四届总统,杜威以——九票(一千二百二十六万五千七百六十票选民)失败了。前者占三十四州(三百九十五票),后者十四州(一百三十六票)。前者多获二百万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