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1944:19441109:19441109-c-prc-dib-001-杨静远日记



杨静远日记>19441109


1944年11月09日

星期四

下午回家洗澡,给妈妈钉了一床大被。
我决意把顾耕的事告诉她,一直不好启口。
直到她洗澡时我才鼓足了勇气说出来。
真没想到她会把这事看得那么严重。
我说只是很好的朋友,她却非联想到婚姻问题不可。
她再三郑重地叫我自己小心,不要太密切,不要发生太深的感情,因为她对我希望很高。
如果美国奖学金能办成,说不定我明年毕业后就可以去美国。
无论是学业前途,还是婚姻问题,我都应该留到以后去考虑。
我分辩我根本没想到那一层,我不会忘记自己的前途的。
她说:“就是你没有意思,那一方面你不能知道。
将来关系弄得太深,你再把他拒绝,对于他会是太大的痛苦,也许会影响他一生的事业。
你在道义上要对他负责的。”
我愤愤地说:“根本谈不上。
难道你不许我交朋友?我看清他好,认为值得做我的朋友,为什么我要疏远他?”她说:“我知道你是非常纯洁的———”我说:“他比我更纯洁!”她说:“那就不晓得了。
要了解一个人不是这样容易的事。”
最后我渐渐清醒过来。
我知道我这一向并不像我口头说的那样理智。
我明明是在狂热昏迷地恋爱。
我看清我不能确定我们的关系,因为我将来不一定会和他结婚。
难道我又把他当作发泄感情的一个目标,过后又把他抛弃吗?而且,我和他已经有了真感情,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危险。
我以后得格外慎重了,但愿他还没有对我产生超过友谊的感情。
但妈妈要我别跟他单独出去,这要求对我是太难接受了。
我只得苦笑着,不作答复。
回宿舍一路,我嚼着矛盾的苦果。
和他疏远?打死我也不干。
即使我自己不在乎了,为他,我也不愿。
我怎会忘记他对岫说的那句话:“你说你被人抛弃了,现在你在我身上报复。”
“这回事对我是个创伤,不是感情上的,而是自尊心上的,我觉得我被人欺侮了。”
难道我又让他觉得自己再度受欺?不,我应该永远对他忠实,这关系是我一手造成的,责任全归我负。
晚上他托人带封信给我。
天哪,我的诱惑已产生实效。
他信里表现出一种对我的longing[渴望],但最后我想抓住一点安慰,那就是他称我是“能了解他同情他的朋友”。
我希望他的意思完全表达在这几个字面上。
唉!要是昨晚接到这信,我会怎样发疯地快乐啊!今晚我只觉得不安、恐惧。
我追求一样东西,费尽苦心;等到我追求到手,却发现我不能占有它!我把他的信带上床,看了几遍后压在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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