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07月20日

星期四

下午顾先生来了。
她从重庆回来，受青年团委托，想找妈妈、干妈、苏先生等合办一个刊物，由青年团每年补贴四万元。
我自始就向妈妈表示不赞同她们和团部发生密切的关系。
我说现在大家只要看见一个“团”字，或者“青年”什么的，就头痛，就不要翻那本杂志。
可是她们的事我无权过问。
我带了一把扇子、一枝铅笔和我的稿子，和弟弟说声“不要等我吃饭”，就溜上城墙。
天还没黑，各色云彩布满天空。
城墙上风很大，把山谷里麦田的凉气吹上来，非常清新。
我站在墙上吹够多时，昏热的头脑渐渐洗净。
山谷里牧牛孩子怪声呼哨，拍手，笑。
四周云景真奇幻，美不胜收。
当我向东边老宵顶望去，偶掉头，发现西边日落处天边悬着一块极大的乌云，好像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下端离小山只有极短的距离，慢慢往下移动，好像马上就要落在地面上。
那可怕的黑色面目，狰狞如同一个兽头，我称它“黑色恐怖”。
久之，云渐渐散开，不像初时那样凝紧了。
我把扇子垫在墙石上坐下，开始守候天黑。
这时我已恢复思想的纯净，同时对面幽深的山，一层层的梯田，气象雄伟浑厚，给我启示。
我把脸支在手上，慢慢地想。
我的思路通了，觉得可以回家。
偷偷溜进睡房，开了电灯就写下来。
我很快活，因为写出来的颇满意，尤其是我竟在这一晚把这篇小说完成了。
我自己估计，这篇比《萦》成功得多。
无论思想上、结构上、风格上都比那篇老练。
不很长，大概五六千字，很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