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01月18日

星期二

晚上到冼岫房看书。
她借到Simons的StudyofDante［西蒙斯：《但丁研究》］，她看过我就来看。
因为睡了一下午，精神特别好，到11点钟时都看得差不多了。
我放下书，坐在火旁烘手，舍不得回去睡。
冼岫坐在旁边，我只想倒在她脚下，让她抚我的头发。
她的眼睛多亮、多美，她的笑多灿烂、多可亲，回来躺在床上，睡不着。
我想着这种Sentiment［情愫］，分析它。
我不能否认我对她的这种情感是一种passion［热情］，形体过于精神。
与其说是朋友的爱，不如说像母女的爱。
这种爱是需要不断地接近，形体的接近，甚至接触。
我担心这是不健康的感情，我想这也许是直觉的，冲动的，不是经过互相探索而互相了解的人为友谊。
我从不想她的人格、灵魂、品德、学问，我知道她有许多缺点，但谁没有缺点？我爱的是她，并不是一具完美无瑕的灵魂。
于是我发现了一个事实：我爱妈妈最多的时候不是她在讲台上发挥高深议论的时候，而是坐在家里取下眼镜像个普通家庭妇女的时候。
这时，我觉得她是整个的，温暖的，矮的，近的；而当讲学时她是那么远，使得我的一切情感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