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远日记>19431102
1943年11月02日
星期二
果不出我所料,上星期二的一幕今天又重演了。
我下课后在铁门槛走时,朱明从后面赶来,叫住我。
他穿一条深蓝裤子,上面是一件黑绒茄克。
他问我这钟头有事没有,我说没有,他就邀我去山上。
这时我已完全assure[肯定],他开始追(这动词太不美)我了。
我除了使自己冷静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我实在太inexperienced[没经验]哩!他说那天宿舍开放他看见我的房。
又给我猜到了,他一定专为想见我而去,没有见着我,把一腔热情寄托在我的东西上。
我们在城墙上走,我低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又谈到音乐,这是他favorite[偏爱的]的题目,也是我的,他想。
他说唱歌还是要练,不练不行。
他给我讲了一些练唱的法则,我像个白痴般地听着、笑着、首肯着。
走到城墙缺口了,再下去就是陕西街,我们都站住了,找话说。
他问我是不是常一个人来这里,他有一次看见我坐在对面山上。
当说这些话时他时而望我,时而望地。
我总在逃避他的眼光,一只脚在地上不停地擦。
他想向我借歌本,我说没有。
他告诉我他有《长恨歌》(黄自作)全套,不过都是合唱,我没作声,变得懒洋洋的。
到家门口,我说一声再见,掉头就跑回家。
我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拼命咬嘴唇。
我并不快乐,只是紧张、兴奋。
我心里念着:“我胜利了,我征服他了。”
可是我满足了吗?不,我只要得到他的心,并不想把我的心给他,我根本不爱他,不过对他起了幻想。
可是现在我要得到他的心了,却不安起来。
以后怎么办?做朋友是不成问题的,可要是他另有企图呢?以前没有确定他的态度时,我曾梦他来着,现在,幻想既成事实,我的心却冷了一大半。
我暗暗觉得对他不起,因为他之所以敢这样表示实在我得负一部分责任,我的确encourage[鼓励]他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