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30628
1943年06月28日
晴星期一摘记[1]他们证实了那个叫贾XX的特务了。
[2]今日快天明时,一个叫鲍XX的人跳井企图自杀。
[3]给凯丰信,关于去南泥湾事。
招待所几天来几乎每天开会到夜深,已经发现了日本和国民党的特务五、六个。今天早晨芬吿诉我有一个人跳井,后来由第六小组宣布跳井的经过。
一,他于十八岁在天津被介绍入了日本宣抚班。
二,是一个候补党员,以放毒,暗杀中级以上干部为任务。
三,他自首后,觉得对不起党,又怀疑宽大政策,于是跳井自杀。因水浅,未淹死,又喊救命,结果被绞上来。
四,他仅有初小程度。被送医院。
那个贾XX自己承认他原为共产党员,被捕,变节,被国民丛送入边区。这是个神情沮丧,神经不健全的人。黄发,红脸色,黄牙齿,约二十五六岁。他曾在学部里和我谈过话,因此我更警惕了,此后谈话要谨慎些。
还有那个杨XX也不见了。
下午又随了他们去听“坦白运动”大会。
第一个上台自白的是个女人,名叫陈XX,是邓X的老婆,然二十三四岁,长剪发,黑衣服,个儿很高,面貌看不清,声音响亮,口歯清楚。一上台,她就以激昂的清脆的语调说:
“我今天自白,是要号召同志们向糟蹋我的国民党特务头子刘为章去报仇!”接着她说了自己痛苦的经过:虚荣心坑害了我!
1937年抗战,我参加了一个服务团,在武汉于一个左倾E貌出现的教授邓XX(我认识此人)家中认识了这特务头子刘为章。
那时第一个印象给我的是他们看一本照相册,慨叹着上面武汉时代(一九二六一二七)杀人的故事。后来刘对我们很好,到他家里去躲警报、吃饭、坐汽车……我在他家里看见有蒋介石的照片,我问他:
“刘先生你是国民党吗?”
“嗳”他虚伪地慨叹着“国民党骂我是共产党,共产党又以为我是国民党,其实我是个无党无派的人!”
“刘先生吿老在家,还是应该做些事了。”我赤诚地劝他。
他在人前背后,总是称赞我身体好,如何如何……这时我为虚荣诱惑了,但还怕周围的同志们笑话,所以还避免嫌疑。—天,他吿诉我敌人飞机要来,约我到他家里去躲警报,正合我心意,在他家住了两天,他家对我招待体贴极了,甚至关心到我的洗澡……刘拍我肩膀,吻我……我全不拒绝,几乎成了他的爱人。他说自己老婆(在台湾)不进步,要离婚,要求我和他结婚。我说等他离了婚再说,他说婚是要离,要求先和我同居,我虽然有矛盾了,但终于为了虚荣心所迷惑,答应了他……从此我就毁灭了我的贞操!
加入国民党我要来陕北,他起始阻止我,说陕北如何苦,我一定要来,他答应了,但要了我的照片,说加入国民党,并说我如不忠诚替他们服务,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全能够找到我:第一次使我心寒了!他用汽车送我到车站,给我八百元钱,一支帕克水笔。三个任务:[1]要调查边区驻军状况。[2]要调查组织状况。[3]无论到哪里全要给他通讯地址。
他说托派是共产党内部事情,抗战后国共要分裂,中国无资产阶级等。
到了延安由训练班到党校到马列学院,我均没活动过。到马列学院后我因工作积极,被选为妇女干事,我就利用这地位开始活动。第一件事,我就把一篇三八妇女节的登报文章有我名字的剪下去寄刘,使他知道我的地址。接着我就吸收一个爱小便宜的女同学;一个在月下唱歌,受过教会教育的男同学,同他们散步,在河边,唱弥撒歌吃小馆,又利用一些小事和我女性的地位拉拢感情关系,散布“自由主义”的毒素,打撃老干部,加大帽子……等。因为我和刘通信被发现,调查我和刘的关系,我不承认有恋爱或政治关系,调查人也没深究,后来我到了科学院,组织部很久才给了我的结论!
结了婚我和邓x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孩,整风开始了,反省时我想法躲避,反省些不必要的小事,不承认和刘有政治关系,我发脾气,写下誓言,跪在地上发誓……支唔,反复,以自杀为要挟,终于我被幽禁了,一个女同志陪着我。我反省的动力:
一,第一次特务自白时,李富春的话刺到我的心,使我不安跑开了。
二,陈云和我讲,说不承认,将来女儿大了,别人进步了,自己还在禁中——这刺痛我的心!
三,是我的小女儿,每次我看到她在对面山坡叫“妈妈!频妈!”但我不能抱她,我心痛死了。
四,党对我在物质生活上,精神生活上的照顾,并托我的女儿送来了。……这女人是感情激荡,外强内弱,怕硬不怕软的人。虚荣心重。
第二个,第三个自白的全没什么,因为也听不清。
最后一个是前次自白的(杨XX)关于特务方法的解说,特务意义等,他如何恐惧以下诸事:
[1]党的政策是否可靠。[2]党籍。[3]工作。[4]自己历史。这是一个尖鼻,荡嘴,单眼皮,神经敏感,油滑……似吸鸦片的人。
威胁、利诱、利用青年的认识不清、意志薄弱等弱点——这是一个特务被利用的过程。
因为过度注意听,头感到一点神经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