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30530
1943年05月30日
星期日
摘要[1]上午去看歌儿,因为没到期,没看到。
[2]午饭后去河边洗衣。
[3]教学法纲要读完。
[4]没写作。
人容易被人疑惑,也容易疑惑人,没有真知灼见的人很难挺过这关口。这使我想起了中国古书上一段《邻儿偷斧》的故事。当一个人被疑时,他底每一个动作,言语全要成了可疑的材料,等到这疑惑秘否定了,也就觉得可怜可笑!
在招待所住一个从前方联大教书回来的一个人,有一点神经质,会拉胡琴。因为前天他偶然一夜没回来,人们便嘁嘁嗦嗦的说着,韵自己的警觉性不高,以至让一个奸细跑了,因此我也就推定是这个人,于是我也就搜集关于他的材料:
1.他的精神不正常。
2.昨我散步时,曾两次遇到他神情恍惚,走来走去,当时我就疑心他或正在为“坦白运动”而矛盾。
3.前天晚上他看到鸣儿,大家说“将来这是个小作家”,我说“还是不做作家罢!省得落得这样运命。”我指着报纸上正有一段关于张天翼贫病交加,学生为他募款事。而他却说“还是学种地罢,更有把握些。”
4.他曾称赞过蒋介石的能干。
5.他向别人问过,到西安路费要不要两千元法币。
根据了这些理由,于是我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可靠了——可是昨天他又出现了。这便使自己感到一点可笑和无聊。
洗衣时,偶然和艾思奇的老婆(吴茵)河边遇到,她似乎在避免打招呼,于是我也就避开她。我对于中央研究院,尤其是一些半瓶醋的“教授”“学者”们,感到憎恶和无趣。
夜间和芬又谈起了去南泥湾的事情了。
我坦白地吿诉她:
“你缺乏一种坚强的挣扎的力量的,假设你一旦堕落,是不容易翻身的。但你也不会堕落到什么地步。你缺乏着一种弹性=因为你还肯进步改正——虽然常常要中断——所以我们还在一起,否则早就完了。早先和萧红在一起,她走路慢了我全不愉快……”
“挣扎太费力啊!”她坦然地承认着“我是不能做一党员的,我缺乏那种刚强的东西…”
她缺乏一种透明的,脱俗的艺术鉴赏和创作的灵魂;也缺乏一种主动的,高度的弹性和同情,不懂得体谅人,不能接受深刻的感情。一种平庸的小市民的东西深深地泥陷着她,这当然要很困难地改造!
五月三H日
星期一
摘要[1]《第三代》写到113页。
[2]解放报载日本共产党首脑冈野进已来延安。
我经历着一个人对于一个权威者的感情,在起始他会被一种直觉的=偶像性的力量镇压着,接着经过认识和判断,于是他又决定新的态度了。
无论什么人,他们生理上的历程是一般的,虽然有着程度上的差别,但这差别不大。所不同的,就是以克制感情的力量大小为断。这力量又依赖着很多复杂的成份——名誉心,道德心,等等。
一个无论什么人,全可以影响别人或被别人影响。虽然有程度不同,自觉或不自觉……但影响却是一样的。因此我也懂得了自己对于毛泽东以及其余的人们的影响,一定很大,虽然他们决不会在口头上承认。
吐露真正感情和思想在一个普通人是苦难的,只有伟大的艺术家才有这勇气和能力。
因此艺术家是人类灵魂最勇敢的控诉者,吿白者!裁判者!
科学者和艺术家、哲学者,他们所追求的真是不同的一一个是灵魂上的真,一个是物质上的真,一个是宇宙上的真。——而又是相同的一为人类底存在。
六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