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05月24日

星期一

还是不下雨，也是中国人活该遭殃。
社会已开始生乱。
这一向街上有人拐小孩，说是卖给苗子②。
弟弟似已有人对他起意了，爹爹说以后还是送他上学。
一个孩子长到上十岁了，还有这种危险，真想不到。
晚上焕葆等人的南风歌咏团开成立音乐晚会，散会后菁和孟勤送我回来。
路上他们谈音乐，孟说他不欣赏声乐，比较欣赏器乐，不懂声乐。
菁说声乐一样可以寄情。
我没有作声。
但我躺在床上时想，也许你没有听过真正好的声乐，所以你不欣赏。
至于懂不懂，我觉得音乐根本不能懂得。
它是一种直觉的，纯属情感，而不能以理性去解释、分析。
我觉得器乐近于天籁，声乐近于心籁，听声乐觉得和人类更接近些。
两种各有各的好处，看欣赏者一时的情绪而定。
他们又谈托尔斯泰恨贝多芬，因为他了解贝的音乐，受他的感动，而同时他不愿自己被感动。
我又不作声。
我为什么不可以提出抗议———向托尔斯泰：这种想法我反对，托尔斯泰凭什么要恨贝多芬？他既然承认自己深受感动，就得承认这种感动有无上的可贵价值。
音乐是人类最高灵性的发泄，为什么不把人类从一般动物中提高出来？为什么抑制自然的倾向，而使每个人成为一式一样的钢铁模子？嫉恨世界上最美、最高尚的艺术杰作，而强使人类平庸，为了什么？如果托尔斯泰活到现在，我要问问他。

②指彝族，用捉来或买来的汉人做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