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觉哉日记>19430305
三月五日
雪还未止
立寓前看雪口占
忽然连日雪,万象尽瑶琼。访戴行无路,卧袁听有声。密点沾衣湿,斜飘扑眼明。丰年今纪瑞,山峁有人耕(俗呼山顶为山峁峁)。
洪湖蒙难点滴(续)
朴与贫是相联的。徐营兵士的家都穷得很,得有饭吃已满足,又都朴实,问无不答,他们多是几代没念过书。就是那自称读过书的(连营副在内)知识也有限。他们照例要涂抹我党标语,但营门有“十月革命万岁”标语未涂。一天他们聚谈:“怎么叫十月革命?为甚不可以九月或八月?”
营里只有营长有床薄棉被,其余都是军毯,洪湖冬季温度颇低,我虽蒙给了件大衣,睡在芦杆壁子的屋里,寒入肚子,夜泄常数次。睡不着,熟听了鸡声,知道鸡鸣必先翅膀扑几下。不洗澡,偶然借只大缸盛一、二石水,全营部人共洗。洗至最后,水稠了;但有人愿洗最后。曾有句:谈非王猛常扪虱,卧似刘琨惯听鸡。
屎尿到处拉,铺军毯卧在旁的士兵,并不见病。
这之前,我还不知道有这样穷和愚的农民样的兵;也就深知道这些人非革命没有出路。
我觉得我有些言论太拙了,幸而碰的是这样的人。但正也因为拙得到他们的尊重。
名为客,实俘虏,随时可有危险。不敢外出,怕碰见认识的人。我称是写钢板的,恰好他掠得我们的油印器具,要我写篇告民众书,并代起草。这就难为我了,不写不可,写反的,怕人认出;时正初到,不知道他们心理。没法,写了几句谁都不懂的古文,印得又模糊。
离开,是朝夕计划的事,无衣无钱不好走。上海组织寄来路费,偏偏为该营某兵拿去,拿去一个多月,大概无法在邮局取到钱,又交出来。上海来信说在某公馆替我找了馆。
在营里经常看到情报,地图上的红圈(表红军占领地)日缩小。徐说:红军以前战无不胜,现败了,这是数定。
可惜诗稿失去了。是那时心情和环境的写真。记得很有几首可诵的。穷则佳,苦吟则佳。现只记得最后一首,是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舟抵黄浦江做的:
百日难已过,百日后如何?黄浦翻寒浪,洪湖惜逝波。热血漫天洒,愁云匝地峨。此心犹耿耿,未惜鬓毛皤。
夜看了几十页《高尔基选集》,不甚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