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30228
1943年02月28日
星期日
下午芬去保育院看歌儿,我看管着鸣儿,喂他吃饭,拍他睡觉,全很乖,他似乎在无形中感到大人一种贯注的爱,他睡着,小嘴上挂着微笑!是的,我对这孩子是具备着一种无条件的忍受的爱!
读了几页《被开垦的处女地》,觉得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描写,自愧不如。把两星期读过的《菊子夫人》,哲学论文,党史,做了照例的摘录。我不很会作笔记和对于一篇作品抓住要点作一些短评。
听说我们住的地方还要移动,和芬商量结果,如果可能我们去往枣园,那里虽然看晚会等不方便,但要清静些,杨家岭的政治气氛太浓,我们不宜于住在那里。
在一遇到无聊的感情纠葛时,就会想到一种独身的愉快!
一个人一定要练习能够不动声色接受、解决一切苦痛的镇定和方法力量。
三月
三月_日
星期一
河冰全解冻了,流着一些泥色的水。土壤也在松软。天气阴,心情烦躁而恶劣。
上午只是把一些报纸拣选了一番。此后对于边区的政治(乡选)经济(春耕,夏征,秋)风俗(传说,婚姻)党的生活(党员在乡村)敌人虐待的人民等消息应多留些心,剪裁。
午饭后,躺在河边红沙滩上,读完了几篇关于托尔斯泰的文章(文学译报一卷四期),其中第一篇法朗士的演说最好。其余为: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托尔斯泰的《文学遗产》,托尔斯泰的《一封未发表的信》等。这引起自己一种强烈的,近乎一种焦躁和痛苦的要和这伟大人竞争的欲念!但我知道这是一种妄想,这作家工作了六十年,手稿近乎百万页,那种对诸事留心的精神,删改自己作品的精神,超人的精力,全不是我所能及的!至于我的寿命能容许我活到他那样年龄么?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但我一定也要尽我生命的力,燃起我的火炬,我要和几个时代的作家们竞走了。我要把四十岁作为我文学真正的开始期,四十岁以前全作为“白搭”。我要忍耐,工作,留心各样的事啊!不能为了一点不必要的自尊,而使我的艺术遭到穷苦啊!为了艺术,也是为了人生的缘故,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缘故……我应该忍受一切的误解、鄙视,而躬下身子去采集一切罢。
第一个我先要懂得共产党,因为它是这时代最复杂最重要的一团。
昨夜高阳在这里,他谈着到延安以后如何被一些党人排挤及认识过的一些女人:玛x–个凭感觉生活的女人,她有过二十个爱人;夏*—个胖胖的小眼睛的会跳舞享乐性的女人;姚x——肺病,有着一种小妇人型,聪敏,魔惑性的女人;姜X——曾做过妓女和舞女,缺乏知识和个性的女人等。[1]他被审判。[2]他因伙食追打秘书长。[3]因为马和刘白羽争吵。[4]因为别人讽刺他为奸细,他追打一个女人。[5]别人吿他十大罪状等。因为组织上警吿他,他自传没给我看,他说我不愿完全否定自己啊!他是空想的,形式的,报复性,冲动性的人。但是生活力是旺盛的,自尊的。他会慢慢好起来。
早饭后虽然也照例作了散步,但是只写了一页半稿纸!“慢慢地走罢,只要不停下就好。”
夜间读九十页面《被开垦的处女地》,很为作者的细腻真实风格所引诱,尤其是达微诺夫捱打的场面,他是采取了托尔斯泰和圣徒似的手法和精神写的,这是精彩的。但对于他的过多的自然风景描写以及对话中不必要的巧妙,我是不喜欢的,我还是喜欢古典艺术那样简明。睡下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两点钟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