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1942:19420701:19420701-c-prc-did-001-萧军日记



萧军日记>19420701

1942年07月01日
星期三
[1]艺术家,思想家量历史是一丈一丈地量,而不是一寸一寸地量啊!
人如果太哲学底、科学底懂得了一切,他们憧憬的热情要降低,有些人在这“降低”中就抛弃了艺术的兴味。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却是从这“降低”中再生起那热情,这种是洗炼过的热情,是值得珍贵的,它将以波浪形前进。我现在正是走在这“降低”的过程中,憧憬将来、回忆过去,这全是艺术家的本领。只有歌颂现在,才是新闻记者的本行。
艺术家是一只“两脚规”,它是站在过去与未来两个据点上的,“现在”是在它们的胯下,因此被人们就看得它空虚,高远,辽阔而无用!实际他们所谓的“现在”也还是属于这两脚规尺度以内的。因此,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们的两脚距离的度数越大,他们也将要更被看成无用。所以他们将永远不如一个实际事务家被尊敬……。这是一个艺术家“命定”的运命,无论在哪个社会里,因此他们也就无所稀奇和抱怨。
艺术家量历史是一丈一丈地量,而不是一寸一寸地量啊!
这一天我杂乱地读各样的书:《战略原理》,《鲁迅论文选》,《新旧约》,《子夜》,《墙头小小说》等。《子夜》还是第一次读,我要忍耐地读下去。
夜间很烦躁,我抱着孩子忍耐着……我咬啮我的手臂,要咬断我的血管!这样我会变成忧郁病的。而芬呢,她却只能做我的一般的安慰者,她缺乏智慧,也缺乏体贴人的柔情,她缓慢、迂执……但我不该向她要求得太多啊!她还年轻……我只有忍耐啊!用忍耐锻炼我自己,一段段地吞吃着历史,准备战略上的成功。
听芬说,下面座谈会,陈布文每次发言总要咬啮我几口,这个可怜的小老鼠,为了要肥壮自己,竟是这样利己下贱起来了!这是必然的,因为她没获到我,丧了自尊。另外一些人也在企图咬我几口,我应该为这些事不动心,要像一只蚊虫咬你那样忍受着,……我应该让它们尽量咬啮我,直到它们饱了或者疲乏了为止,从此我也要验知自己忍耐的力量。鲁迅六年前的答徐懋庸的心情,恐怕和我现在正相象,情形也差不多,革命进步是多么困难,我是比我的先生更有力,年青,我一定会慢慢地消灭这些丑类为任务,用文学上的杂文和创作。
杂文是一柄铁铲,铲起那些败类,就埋下我“创作”的基石,我将完成我先生所希望而未完成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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