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420606
1942年06月06日
星期六
[1]我立下誓言。
[2]昨天一个生长在黑龙江的朝鲜女人——金锋——遇到了,她曾是舒群的朋友。浓眉,细眼,长脸,个子也高,面色黄,声音憨厚。她自杀过,嫁过中国人,她信男人应该比女人强,一个有理性的人,跑江湖的人。
今天是我和芬结婚四周年。
上午写了约三千字关于前天那座谈会的意见,预备投给解放日报。对于一件事要考虑而后做,中途不能反悔。
午后去王震处与他接洽去绥德事,我看出他似乎有着冷淡的样子,加上路上听说他那边情形,我已经不想去了。与贺龙见过,和他谈了一些关于文化人的特性。王震又提到了王实味的问题,“他简直不够一个文化人”他说。我给他解释了一番,这是对思想战斗问题,不是对人底问题。如果思想错了,即使人死了也要战斗。(譬如最近死了的陈独秀)“你是不是听说在座谈会上我为王实味辩护过?你不要错会了我的意思。关于这事,你可以和毛泽东同志谈谈,他会为你解释的……”这更増加了我不去绥德决心。因为这些人,一旦中间有了误会,最好还是疏远些。
到印刷厂校对《杂文还废不得说》清样,把骂陈源部分删去了。遇到李又然,一同去鲁艺,他一路上还是憎恨地骂着艾青:
“他常常要利用机会找便宜啦,他利用你的阴影,这使我痛心……”
“随他用去罢。”我说“我们做人的态度不同,目的不同,让他找些便宜就是,我对于这类小动物是没趣味的……即使他做了共产党中委又如何?……这全不是我所需要的……”
周扬准备了很丰富的晚饭,招待也很诚恳。
夜间举行跳舞会,我讲了话:
“……过去大家全知道文抗与鲁艺之间存着一些疙里疙瘩的事……从今天起,至少我个人是消除了这些不必要的东西……”他们很长地响着掌声。周扬过来轻声地和我说:“你讲得好啊!”我知道他的心去了一块铅,我也感到一种“解除误会”的愉快。跳舞时,我和一些被介绍来的人跳了很多,我的大步舞使他们很惊奇。回来时,已经第二遍鸡声了。路上,我直思量着去绥德的问题,真的,这件事竟使我费了很大的思量最终决定了一不去。我不愿让别人不甘愿地养着我,不给他们做事情。
回来和芬商量,她也同意。鸣儿的病使我担心他死了,那会使我悲伤!
我忽然想到自己创作的前途,竟觉得失了把握,这是第一次的涌出的思想。我确信将有更成熟的艺术前途等待着我——至少属于我这世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