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1942:19420423:19420423-c-prc-did-001-萧军日记



萧军日记>19420423

1942年04月23日
星期四
覆学疗朱悦彤信。
“文字上的图画似的描写,惊人的视力,七弦琴的强音,讽刺的透骨力。–果戈里。
“世界上没有任何的真实的东西,除了做得很好的句子。”
感到头和眼并不大好,上午就没工作,去北门外买了一斤菠菜,已经涨到十元钱一斤了。
一个工作惯了和走惯了的人,让他们“休息”,简直是一种刑罚。
下午读了些圣经上的“诗篇”和“箴言”篇。
晚饭后和芬带着鸣儿去河边,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到河边去。河边正有一对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玩在沙滩上,父亲在地上做马爬,让儿子骑在脖子上,这就是人类的喜悦!回来我依在门前思索了很久,想着一些茫然的事,一种深沉的悲哀总是追随着我,在我的心湖里一天比一天沉重,我的心湖也因此加深,我也因此有了智慧的力了。
因为怕眼疾复发,决心早些睡下。芬怕我寂寞,和我谈她最近读过的《八月的乡村》,她说这好像一篇鼓动的讲演最高峰,作为艺术品来看,觉得零碎。又问我的意见。我说:
“这部作品只是一个海底浪花,只有那最高度的白色在闪耀着,其余全沉埋在海底本身里——暗绿的底——从一般的‘技术’观点来讲,它不是完整的,甚至是恶劣的。若从艺术的目的来讲,从社会的价值观来讲,仅仅在这一空间时间,我敢说,没有一篇东西,能达到这样激动人底感情的高度,这样能够和现实社会运动配合得这样严密一偶然的也好——关于它,鲁迅先生说得很恰当。艺术只是一种手段,最重要的还是它底结果——行动的力——作为一个模范的国文教本或模板,它是不可为法的,但作为一个艺术底结果,它应该毫无愧色底存在,无论谁怎样污蔑或冷视它……“《第三代》那只是一片平静的海,那是我近壮年的,用透过理性的蒸馏的感情写下的东西了。他们是无能也是不敢与嫉妒对于我的作品下批评。但我自己懂得它们,更明白它们,我毫无计较地走我自己的路。一个作家生在这样的国度和勤战的世纪里,他们只有忍耐……,工作下去。一切牢骚和求知于人全是可羞耻的浪费。他应该以一个教师的身份和耐性教育和包容一切人……。”
因为前天午间在河边看到伙夫老董—个正直的五十岁的老人——感伤地在河边走着,我问了他的精神和身体上的痛苦。“公家允许我退伍更好,不然咱们要找个地方去休养……吃饭是不能不做工的,做工又做不动……”他不甚满意总务科长那样年轻气浮不体谅人的行为……。我劝解了他,并答应和总务科长去说。“大家全知道你是正直的。”
今天早晨,我去总务科长处劝了他:
1.作为领导者应该原谅人,不应让人原谅自己。
2.不要批评人太苛,以己度人。
3.以事为原则,勿凭感情为转移。
4.利用封建关系,应该懂得部下的长处如何利用;短处如何改正补足。
5.关心他们的生活,爱惜他仍的力量。
6.也要懂得各作家工作特性,个别脾气等。
7.要把这工作看为一种“工作的练习。”同时也说了他一些长处和短处。他也吿诉我老董:1.缺乏经常韧性。2.不可侵犯性。
我是从几年带兵的经验中懂得了这点学问!
芬大约刚读过《马克思回忆记》,所以她这两天对我特别关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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