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和日记>19420331
1942年03月31日
—4月06日这一个星期的日子过的糊涂极了,好像过了几年似的,人也像是老了。
先是凤竹回来了,带来了许多布回来,也找医生看过了(我就知道她跟我一同进城去,她不会去看病的,所以我不去)。
星期日晋启生进城,我请他去找凤竹,因为陌生一点的人去看她,她会不好意思。
凤竹的药也带回来了,但是她一回来就说娃娃瘦了,说我们带得不好。
说一次不够,老是说老是说,又骂我,又和我吵,我真是实在受不了了。
她常常无缘无故的和我闹,再不然就是一点小事,就大声的吵,大骂我和梁大妈,我和梁大妈就是她的出气筒,可怜我现在也和梁大妈是一路的人了。
也记不清是哪一天,她又和我吵,先我还回她两句,后来我索性不作声。
她还是不住地骂我,我忽然发了神经,我有点想死,我找“来沙西”。
她看我神情不对,就捉住我。
我大哭,但又怕人笑,我想忍住,可是却忍不住,我发了一大阵神经,我知道她这样的和我吵下去,我准会像爸爸一样的发神经的。
有了神经病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死了的好,我似乎一点也不怕死。
发神经,我又打了娃娃一嘴巴,因为她来尿在床上,这一下打得很重,把娃娃打倒在地下。
凤竹因为特别生气,也不扶她起来,我自然也不扶。
如果不是因为和她生气我也不会打娃娃,打了娃娃一下,又抱娃娃出去玩。
姬新美要抱娃娃,抱她站在花园走廊的栏杆上,我和晋家丽芳在一起,不知怎么的妹妹跌了下来。
我先回以为是跌坏了,看看头上有个包,妹妹老是闹,我又不敢对凤竹说。
凤竹她咳得可怜。
娃娃来家就睡了,夜里就翻,第二天才发现手臂上跌坏了,也许脱了臼。
下午我没有课,听冷大妈说簸箕湾有一个王先生,看跌打损伤的,于是叫凤竹骑了马,我和王庆丰轮流抱着娃娃走到簸箕湾志桢小学。
现在薛志昌在那儿当主任了,请薛志昌派人请王团总,说进城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
凤竹又着急,只好叫王庆丰回来拿铺盖,我们暂时在志桢小学住一晚上。
老薛似乎并不太热心,还是何玉凤大热心,他也是镇江人。
晚上王团总回来了,看看娃娃说不妨,只是扭了筋,并未伤着骨,明天拿药来敷。
我住他们的男教员宿舍,凤竹宿对面的女教员宿舍。
看过了,大家才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回来了,因为我还要上课,凤竹等王团总给娃娃敷药。
老薛他们吃的太坏了,我们一点也吃不下。
我回学校上课,马上叫王庆丰租马去接凤竹和娃娃,回家后娃娃发烧闹得凶,手倒是好了一点,王团总还特别骑马来了一趟。
手臂好了,但娃娃有两天下午都发烧,早上倒是好一点,夜里也好,我们不知道是什么病。
直到昨天才看见身上有了红点,冷大妈说是出疹子了,不要紧的,避风,吃吃白酒、香菜,表一表就好了。
娃娃闹的凶,平常她也不是这样闹的,自然是为了病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