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鼐日记>19420225
2月25日 星期三
晨间木船由青田开往温溪,然后由小汽轮拖行,一只叫做“龙云”的小轮拖了二十来只木船。船中阅《传习录》及《明人小品文钞》,下午3时许已近温州,站在船尾眺望,江心孤屿已可见了,虽然天空是沉闷的铅灰色,但是故乡近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心房跳得比平时厉害。西郭已到,小轮便停在那儿,自己所乘坐的木船却仍用桨划到朔门外丽青温快船码头,喊了一部黄包车回家。朔门的城垣毁了一部分,以通马路,北大街几乎完全改了样,街道放宽,道旁植树,店铺多改为三层门面,表面上的温州市况比内地第一等的城市,如昆明、重庆、成都之类并无逊色。到了自己家中一敲门,父亲和大哥便出来了,姐姐也跟着出来。将行李提进来,便在父亲房中坐下,母亲也从二间中出来。双亲都比以前苍老得多了,母亲添了许多皱纹,父亲比以前瘦些,并且长了胡子。大哥和大姊与从前倒差不了许多。大嫂也从后面出来了。大家询问路上的情形,说我举止相貌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在父亲房中谈了好一会儿,吃了蛋炒饭,父亲提起孩子都已上学去,妻因为头痛睡在房里。我到自己房中一看,妻坐在床沿上,一只手靠在桌子,一只手托着头,懒洋洋地问我:“你回来有一会儿了!”说自己这两天又有点头痛。少顷荣侄回来,他是离国后才生的,今年8岁,已入小学。正中、正寅二侄也先后回来。暄儿一回来,大哥说:“有一个客人来了,你认不认识?”暄儿怕羞,一缕烟便跑到后面房中去,不肯出来。后来听说他对他自己的母亲说:“大伯说爸很凶,但是我看见他始终笑嘻嘻地,不像是很凶的人。”素琴女儿也回来了,将书包放在房中后,即到前房来。大哥取笑她说,你爸买了自来水笔来,你为什么不向他讨?晚饭后,坐在父亲房中闲谈,11时许才回到自己房中去睡。妻除了头痛的病外,前数年又添了厥病,常昏厥数小时不省人事,去年才痊愈,仍未断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