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09月22日
星期一
下午雨摘记：
1.访朱德取捐款。
2.访凯丰谈出版所事。
3.和彭真谈扫荡事。
没能写诗，计划了九月底以前应做的工作：
一、发《文艺日报》第十期稿。
二、写《阿Q论集》前记和《鲁迅研究丛刊》第一辑前记。
三、草拟文艺出版所计划。
四、和王明作一次关于保育院改进的谈话……等工作。写下了谈话纲领。
下午去朱德处，正值他们吃晚饭，就在那里吃了。座中有杨尚昆、叶剑英，我和他们并不熟悉，谈话很少。饭后和朱谈了很久。外面雷声很大，落了点雨。他把捐款的一千元的条子给我开了，要供给我的材料没找到。约五时许别了他到凯丰处，遇到洛甫随便打了个招呼，和凯丰谈了些关于出版所的事，让他同罗烽等商议，快一点实现。到彭真处坐了一刻，竟吃到一杯咖啡。彭讲了敌人扫荡的故事：敌人大兵力来了，我散开扰乱他，使不得安；待其乏惫欲退时，我集中兵力截撃他的小部队；他退守大据点修路，我们即破坏他们的路；他退走，结果这一“扫荡”就结束了，约六时许归来。从当日报上看到罗烽写的《非由杂缀而成的散文》，那是讽刺李又然的。我很为他这样狭小到可悲的地步，感到不愉快和可怜。这人竟是这样不能忘私怨，而且打撃一个将爬起来的善良的人，这是一种堕落的行为。也许有一天他会来暗算我，那时我决不饶恕他。
朱德确是一个宽厚的人，一个纯真的现实主义者，爱平庸不爱锋芒、爱实际不爱空谈的人。他和我讲过草地的事：“真美啊！真是锦绣山河，我看没有一个人能描写得出来……遍地是花……在山顶上看过去，啊！那每条山脉真像一条蚕子，生绿毛的，不哓得几多条，卧在绿叶子似的地上……。成万头的牦牛，黑色的，牧人骑马肩着枪……牦牛和黄牛生的犏牛不能生崽。牦牛夏天上山，冬天下谷……羊也肥……我早先读过一首《七叶句》诗，那是描写西藏的。真好，那才是真正的文艺作品。只几百字，把那里的衣食住行，风俗习惯全说到了……”他接着就慢悠悠地背了几段这诗，他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本孙依工编《中国诗》。我和他谈着诗、中国新旧文学关系、鲁迅的精神、出版所的计划(他赞成)等等。
我有时感到自己太尖刻了，感到惭愧。朱这人是具备着一种深沉的讽刺的力量的，一只眼睛微小些。他讨厌那些卖弄才华的人，也不满那些只爱才华不爱真实工作的人……。他说“在国外时我倒读了些书，到国内就没工夫读书了。我的眼睛就是在马背上读书读坏了的。”他指着手里的花眼镜。
我们又谈到了马克思、列宁等读书。他每次谈话总要提到辩证法。他对别人的称赞也感到不好意思，他是不主张脱离现实条件前进的。他是很有文学的感受性和表现的天才，我从这个人身上也得到了一些做人的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