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1940:19400617:19400617-n-usa-dea-001-威廉-夏伊勒日记



威廉-夏伊勒日记>19400617

巴黎,6月17日

这对我而言并不好玩。
当我们驱车进入巴黎,沿着熟悉的街道前进时,我感到胃里一阵疼痛,而且后悔自己不该来。
看到巴黎时,与我同车的德国人都很兴奋。

我们大约于中午时分进城。
这是个可爱的六月天,是巴黎在这个季节常有的那种天气。
如果是和平时期的话,人们会去隆尚的赛马场,或是罗兰加洛斯的网球场,或是沿着林荫道悠闲地散步,或待在咖啡馆凉爽的露天咖啡座。

首先令我震惊的是:
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商店全部关门,百叶窗拉得紧紧的。
给你的感觉是一片空旷。
从勒布尔歇机场方向进城,这不禁令我充满感情地回忆,当年林德伯格驾机着陆的那天晚上,我就是从那里开始一路狂奔到巴黎写新闻稿的。
我们沿着拉法耶特大道前进,德军汽车和摩托车在大道上飞驰,按得喇叭震天响。
但是,人行道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大道两边是我非常熟悉的咖啡馆,桌子都收了起来,窗帘紧闭。
老板、侍者和顾客都踪影全无。
我们这两辆车吼叫着冲过拉法耶特大道,每过一个街口都拼命摁喇叭,直到我叫司机不要再摁。

那里,在街角上,是《佩蒂杂志》大楼。
1925年我首次来巴黎,就在那里为《芝加哥论坛报》工作。
街道对面是三门咖啡馆,我曾在那里消磨过多少愉快的时光啊!
那时,巴黎对我而言美丽而奇妙,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们向左拐,沿着贝尔蒂耶大道向大林荫道驶去。
我注意到,“小富人”餐馆已经关闭。
林荫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德军士兵在游荡,盯着几家没拉上百叶窗的商店橱窗看。
现在到了歌剧院广场。
我这辈子头一次没在这里碰到交通堵塞,没看到法国警察冲着那些乱七八糟堵在一起的汽车毫无意义地喊话。
歌剧院的正面堆垒着沙袋。
和平咖啡馆似乎刚刚重新开张。
孤零零的一个侍者正将桌椅搬出来。
露天咖啡座上的德国士兵正在摆放桌椅。
随后,我们拐弯到了马德莱娜教堂,那里正面也堆垒着沙袋,然后又驶过王宫大道。
我注意到,拉茹和韦伯旅馆都已关闭。
现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非常熟悉的景象。
协和广场、塞纳河和摄政王宫,在后者上方飘扬着一面巨大的“卐”字旗,远处是荣军院金色的圆顶。
经过海军部大楼,旁边有一辆庞大的德国坦克警卫,我们的车驶进了协和广场。
我们停在克里龙旅馆门前,现在这里是德军司令部。
陪同我们的军官进去询问住处。
我顺便拜访了隔壁的美国使馆,令德国军官十分不满。
我认识的布利特、默菲等人都出去吃午饭了。
我给布利特留了张条子。

我们在斯克里布旅馆订到了房间,和平时期我常住在那里。
令我惊喜的是,德马雷·贝斯和瓦尔特·科尔正在大厅里。
当几乎所有同行都离开巴黎时,他们仍待在这里。
他们来到我的房间,我们聊了聊。
瓦尔特似乎比以往更加紧张,但仍然是那么招人喜欢。
德马雷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他和多萝西住在圆形广场的爱丽舍公园旅馆。
在巴黎陷落前一天,旅馆老板气喘吁吁地跑去找他们,并恳求他们赶快逃跑。
无论如何,他是要逃跑并关闭旅馆的。
他们劝他,将这家旅馆交给他们照管!
……我询问了一些朋友们的情况。
他们大多已经离开巴黎。

德马雷说,巴黎的恐慌真是难以言状。
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
政府没有发挥任何领导作用。
民众被告知应该逃跑,城里五百万人中至少有三百万人落荒而逃,连行李都没带,步行去南方。
似乎巴黎人确实相信,德国人将强奸妇女并杀死男人。
他们听说了一些关于德国人占领城市后情形的奇谈怪论。
因此,至少是在目前,那些仍然待在巴黎的人,对于德军极为得体的言谈举止益发感到困惑不解。

市民们对他们的政府感到非常失望。
据我所知,法国政府在最后的日子里完全垮了。
它甚至忘记及时通知民众,巴黎将是个不设防的城市。
法国警察和消防队留了下来。
看到那些不带手枪的法国警察指挥交通和四处巡逻,实在令人颇感惊讶,因为大街上几乎全是德国军车。
我有一种感觉,即我们在巴黎看到的一切,实际上标志着法国社会的彻底崩溃,包括军队、政府和民众士气的崩溃。
这种崩溃是全面的,几乎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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