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0月07日
准备要写诗，但因为要好好思索思索，明天开始。
午间买鲜花蓝一具送给陶雄的女人。
早晨欧阳华来，表已修好，带来了两封信，一封是宋寿彭给我贺《八月的乡村》翻译成外国文的喜；另一封是一个工人写给我的信，他说他对我的观感和读我的书受怎样的感动，这使我有点不安，因为这是真诚的心声，也同时看到了自己劳力的回响。——接到孙惕力信。
三时去看芬，给那老太婆分析了半天时事。
孩子益见长胖了。我开始喜欢她了。
每天去医院，我要经过一个屠牛场，一座桥。屠场里面似乎经常在屠宰着，牛们，有的还活着，拴在柱上，有的杀倒了，有的正在剔着骨肉向外运。桥上经常有两个乞丐，一个是老年爬在桥那面，面前摆着几片碗破片，叫着……桥这面是个小乞丐，他腿脚盘曲了的，抖着，用一个小竹凳依靠着行走，用尖鋭的声音唱似的叫着。“前世没休好，此世沿街讨，善人们哪……”
桥右边过去是一片乱草房，现在成了一片烧残的火场了。有一双小牛，一卧一立，在一个小草棚里，那立着的悠长地叫着，脖子上拴着绳子，它的妈妈不知是去耕地，去挤乳，或是被杀了？
别的国家的国民，全是在自己的国家保护下，而自己到海外3得好处。屮国却是相反的，人民们无保障地在外漂流，挣扎着生活2来，而他们的祖国却要从他们的身上得到好处了，也开始了亲热。
中国的许多华侨，为生活所迫，冒着无廉耻的生命的危险跑到<国为人家洗衣，洗碗，扫烟囱，当奴隶……从侮辱和卑视的鞭打下积存几个钱，寄回国来，以此为业的无耻者流氓像老妓女似的说了“我们侨胞献金多踊跃啊！侨胞是有爱国热心的啊！”他忘了中国.民们是怎样去的外国？怎样赚得的钱？使馆和高等华人们，是怎样]至不肯承认那些奴隶就是他的同胞！怕丢了自己的脸——其实早就」f——甚至侨胞们饿死在路边，他们趋而过之，也不眨一眨眼……如今却把侨胞用当奴隶卑辱的血汗献给祖国的金！安详地收在自己J行的帐上！——这就是中国的官僚政治下的奇迹！
中国的社会和家族在你挣扎的时候，他不独不帮助，还要尽方;阻害和压迫你，但你成了功，他们就一齐来借光。
去看芬的路中，关于诗曾想了一些，记录在第四卷上。
晚间正写当天日记的时候，厉来了，他向我讲了一些航空的故事。
1.在汉口曾有一高级航空学生，于黄昏时，把自己的飞机误认;敌人的飞机开枪三次，终于将该飞机打烧，只有一人跳进江中，余:人均死。跳江的人，因保险索不易解开，向岸上呼救，老百姓以为他:日本人，不救=结果淹死。打飞机的人还去报功，结果被判徒刑12年。
2.此次刘果毅死的原因：A，因他照相并未发通知。B，平时j定自己的飞机在成都附近飞行不能超过一千公尺，而他超过了。C当天正好有情报说敌人有侦察机一架飞来。
经过：苏联航空员正在机场，忽发现空中有飞机一架，便命中I驱逐机去看看，中国驱逐队不肯，以无命令推辞，苏联人即要借飞:自己去看，后来中国人觉得还是自己去的好，于是就派丁四架飞机有苏联人两个。当飞到上面一看是自己的飞机，就走开了，后来的架，却从髙空中向下射华——刘的飞机也没摇翅膀——接着翻卜又1上射击，结果打着火，后坐人跳下，飞机左右摆了几次，一个尾:下来了，人在空中跌下，起始像很慢，要到地下时才快(加速度的关系），这侗分队长盘绕着坠机飞下，甚得意，结果，去报功，被扣送委员会——这只是为了一枚记录红星章。刘为第五期。
3.一架独飞机：此机甚大，为一运输机，原有三架，坏了两架，只余此一架，直属委员会，可容20人左右。
4.飞机出任务之前：要加油，装炸弹，检查机件，试飞，试枪，试跑。
5.此次去炸汉口，系苏联人，去九架，以万公尺高空，所以日本人无办法。毁敌机八九架，五十几架系宣传。
6.航空人员精神的无寄托：一部分是感到纪律加紧为不自由而怨；一部分为了自己优秀一点就要被牺牲，痛恨此不公现象；一部分要脱离。
7.苏联领航人阶级最大，知识最高，其次是投弹、射手、驾手是不重要的。中国是相反的，驾手第一，不重要的以投弹或射手。因此配合不够，常使优秀的人气愤！
其他方一个英雄主义产出也是如此。没有坚强的友军这是可悲的。和一些软弱的家伙在一起工作确是难堪的，结果只有累死自己。
周文来，约略说些关于纪念鲁的事。他确是一个无才能的文化运动公式主义的运动家。
我自己说话有时总像在下命令，而有时一些偏狭的态度也不必要，这是使人不愉快的。
我宁肯自己工作而死，也不愿被无能的伙伴们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