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夏伊勒日记>19390901
柏林,9月1日
清晨6点,西格里德·舒尔茨(愿上帝保佑她)打来电话。
她说:
“开战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身体和头脑都有些发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我含糊地说道:
“谢谢,西格里德。”
然后就跌跌撞撞滚下了床。
战争开始了。
补记
这是一场“反攻”!
今天拂晓,希特勒下令进攻波兰。
这是一次明目张胆、毫无理由、无缘无故的侵略行动。
但是,希特勒和最高统帅部却称其为一场“反攻”。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清晨,乌云低垂。
当我驱车去帝国广播公司做8点15分的首次播音时,发现大街上的民众表情冷漠。
阿德隆饭店对面,上早班的工人们正在法本公司的新大楼上忙活着,似乎什么事也未发生。
没人购买报童叫卖的号外。
德国空军沿着由东向西的轴线,正在架设五门重型高炮,以保护将于10点去帝国国会演说的希特勒。
乔丹和我必须留在电台,以便将希特勒的演说向美国转播。
整个演说都保持一种奇怪的旋律,似乎希特勒也被自己打造的困境搞得头晕目眩,甚至还感到一点绝望。
不知何故,他的演说不能令人信服,帝国国会中欢欣鼓舞的气氛也明显不如上次会议,其实那次会议的重要性远不如这次会议。
乔丹一定也有同感。
当我们准备将演说翻译为英文时,他嘀咕道:
“听上去像是天鹅最后的歌声。”
实际上的确如此。
他听上去有些泄气,因为他告诉国会意大利不会参战,因为“在这场斗争中我们不想寻求外部帮助。
我们将自己完成这项任务”。
然而轴心国军事盟约第三条要求,战时意大利将立即、自动以“其在陆地、海洋和空中的全部军事力量参战”。
这是怎么回事?当提及莫洛托夫昨天关于苏联批准苏德条约的演说时,听上去他几乎有些绝望。
他说道:
“我将记住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演说的每一个字。”
明天,英国和法国可能将参战,你们将得到你们的第二次世界大战。
今晚,英法向希特勒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他将军队从波兰撤退,否则他们的大使将要求发还其护照并回国。
他们很可能将会得到自己的护照。
补记。
凌晨2点半——我们的首次灯火管制已快结束。
这座城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费了一会儿工夫才逐渐适应。
你在漆黑的街道上摸索前进,不久你的眼睛就会适应。
你可以分辨出刷着白灰的路边石。
晚上7点,我们首次听到空袭警报。
我刚开始在电台为8点15分的播音写稿子。
电灯突然熄灭,所有德国人都抓起防毒面具,惊慌失措地跑向掩体。
没有人给我一个防毒面具,但防空管理员坚持要我去地下室。
在黑暗和混乱中,我跑了出去,来到播音室,在那里我发现一间小屋的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
我就在那里写完了播音稿。
没有飞机到来。
但是随着英法参战,明天情况可能就会不同。
那时我将处于一个不那么愉快的困境,既希望他们将这座城市炸得鬼哭狼嚎,又希望不要炸着自己。
汽笛凄厉的尖叫声,戴着防毒面具(如果你有的话)跑向地下室,漆黑一片的夜晚。
人类的神经怎么可能长期承受这种压力?
在战争头一天,柏林显得很奇怪:
咖啡馆、饭馆和啤酒馆都坐满了客人。
我感到,空袭过后人们只不过略有些担心而已。
凌晨1点半做完播音后,在黑暗中沿着帝王大道跌跌撞撞走了约半英里,才找着一辆出租车。
但是,黑暗中又窜出一位步行者,并抢先钻进车里。
最后,我俩共享了这辆出租车,他喝得一塌糊涂,而司机也是个醉鬼,两人都不停地咒骂黑暗和战争。
与外部世界的隔绝,使你感觉犹如身处暗夜。
今晚又颁布了新法令,禁止收听外国广播。
到底是谁害怕事实真相?这不言自明。
奇怪的是,今晚没有一架波兰轰炸机突入柏林。
但是英法参战后恐怕就不会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