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390804
1939年08月04日
昨天发小牧信一封。前天发亚丁信~封。
前天丰村从眉山来,带鲁华信,要把《四地文集》去付印。我拒绝了。我此后绝对不要再与这骗子起什么关涉,他到处以我的名誉,装潢自己,而实行他的没信义的行动=他现在准备逃跑了,仍然回到他曾骂过的爸爸的怀里去。(怯懦,无能,而又爱享受的人。这人前途只有走无耻的末路,总爱骗自己的人,结果还是陷埋了自己。)
XX又回来了。这些青年们:不满于自己的环境,又没有飞翔的本领,一问他什么全可以做,可是一把他送到某一环境里,马上就是不满和发牢骚!……他们总像一条葛藤似的纠缠住你,直到你也被毁灭了为止。他们总是以“导师”“穷苦想上进的青年”为唯一的理由。他们说尊敬你,在尊敬之中他们吸食着你的血汗:
看稿子,答问题,借钱,办杂事……我自己本来可以过得好一些——精神与物质——可是一宗一宗的事情接连袭来几乎使我要倒下去,从我最低的生活费里和有限的精力里,他们总要这样抽取着,几乎使我不能忍受!可是我还是忍受过来了,也许还要忍受下去!我并不想做个“拯青年于水火中的导师”,因为我没有这力量,我只想安心地做一个作家,用我自己的力,养活我自己,使我的作品更完善些,我的任务是在这一面。可是他们总是在我任务之外要求我,这真使我不平。他们让我给他们买书,写介绍信,寻找职业,看使你头痛的稿子,还要批评,回答一些长到可怕的各种问题的信……喔!用尽所有的力从一个泥泞里拔他们出来,好容易喘一口气,可是接着他又陷入了第二个泥泞里,又来呼喊你了!从此,我更理解到鲁迅先生那种无疲倦忍受着青年们吸食他的血液和精力的伟大性了!当他们吸食饱了以后,回噬的残忍性了!
问我自己的良心,我决不想获得青年的信赖,好感,我只要做个作家,以作品和人们相见,可是我不能啊!我也将被摧毁f!民族资本家胡文虎系一走方郎中出身,一天他偶然在街头看一乞儿,要死了,他将他救活,送他上学,后与外国得医学博士,回国即改良八挂刮丹等而此博士报酬并不髙。与胡竞争的是陈嘉赓,他在造类似的药品,可是不好,他欲秘密收买这博士(胡文豹),他不独未被收买,反而登报声明,说自己系一乞儿出身,应报胡文虎活命之恩。结果陈嘉赓失败(民族资本底竞争)。
据说胡有伪造港票嫌疑,可是无从破获,而他也用钱办一些学校报纸,汇钱给祖国。
这是一个在帝国主义压迫下挣扎起来的民族资本主义的典型,它们是相成的,同时又是对立的,这样,他可以和马来王子打官司,而赢厂。
近来空军欲制止敌人轰炸,想发明一锺空中爆炸弹:
1.性质类髙射炮弹,炸开即碎为细块。
2.有效距离3000尺。
3.敌机枪有效火力800……4.利用死角。
房东是一个胖人,他说他看不惯过去那些长头发喝酒的文人。
“你是和他们那些文人有点不同啊!”
‘‘有什么不同啊?”我欣喜地问着。
“是有点不同……,过去我也有过写文章的朋友,他们喝酒,留长头发,没有钱,挨饿,有钱一下就用光了……他们常常从我的一点薪水中借钱……我挣钱也是不容易啊!”
“这是浪漫派……这样文人时代已经过去了……”
“对了,浪漫派,已经过去了……”
我又发了议论,我说无论做什么,第一个先要做个“人”,做人的条件,第一要用自己的劳力养活自己……。
这胖子聪明而又简单,他厌烦他现在的职业,他说要到步兵队去,不然就回家不干了。他痛心队伍中的腐败,上级官府无知。一个上级官为了“威力侦察”的问题,被一个队员问倒了。他说领导轰炸的人得官级大,不然是不容易指挥的。
这人似乎是明了了社会和政治的关系,但也绝不是一个能够参加.革命队伍的人。
他忧愁,他逐日在发胖了。
昨日到刘开渠处,他的像15000元包下,可是铜和石膏全在涨价了。为了马尾巴的问题,委员们又提出意见了。人已骑上了马,但未穿衣服。
昨天下午到萧蔓若处取《八月的乡村》,他的女人将生过了小孩,正病在床上。
读伟大的作品,可以增加自己伟大的企图,增加自己的自信和消海虚骄的心。凡事总要靠自己,不要相信依靠人,即使可能也要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