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日记>19390720
1939年07月20日
李留昨经此北去。
接谢信一封。
下午开《笔阵》编辑会议。
前天下午《西岸》第三章写完,待改。
现在读《法兰西文学史》,到25章“浪漫派诗人”。《磁力》到94页。
——人在不侵害自己的时候,才有尊敬。
最勇敢,最刚强的人,才有最怯懦,最软弱的时候。
人在病中,厌烦中,不能禁受环境迫害的时候,他要逃进自杀,醉酒,堕落,这时候一切信仰,自尊……全在动摇了。
早晨在院中假山石上,我用手试触蜗牛的角,它很快地就缩回去,接着不久它又勇敢地挺出来。
昨日落雨,最烦厌。
—个人被人尊敬在上面和被人卑视在下面是一样痛苦,全是不自由的。他们对于你们的好处给以蔑视>“应该如此”,坏处加以夸大,“为什么要这样?”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要寻找一个人诉说,就像一个醉酒的人,要寻找一个要呕吐的钵孟一样。
在文学上浪漫主义于我成分多一些。
在平时分析现实,理解现实,那需要现实主义的手法描写,在动乱时,那是浪漫的,就像海浪的头,暴风雨的雹。这两样是交错着的。
在中国诗歌将要由浪漫主义走进现实主义的路;小说将要由现实主义走到浪漫主义的路。此后发展的是长篇,或报吿文学,短篇小说的形式将要不多见。
雨过后的天气,有时是瓦灰,银白色,像海,有时又像人工用油彩在灰上面加一抹白。
悲剧六大要素:(亚里士多德:诗学)
[1]情节。[2]人物。[3]情操。[4]场地。[5]音乐。……三一律:
动作,时间,地点。
康德自我中心的哲学,为浪漫主义的根据。
此后日记的记法:[1]事件。[2]见闻。[3]感想。
一个问题在眼前确是很大的,一转眼它就变得渺小了,渐渐就不见了……。如果人能忍耐一刻,他就有幸福。
要想自由和获得完满的尊敬和友谊,以至有所成就,那做鳏夫最合适。不过一只船又不能永久在飘洋,总要靠岸和抛锚,这样就要浪费很多的力气了。
待我把人生底各种滋味全尝过了,我就做个鳏夫,总之我不是…个做丈夫的人。
在一个平凡的人间,更是女人身上,追求至善至美,这最蠢,也最可怜!女人是一个有着相当限度的动物,男人永久是在女人身上获不到满足的,只有在工作上才能够获得到满足。
为了女人不受自己的指挥,就转来恨女人,这是暴君的行为。
不喝酒的人,固然获不到喝酒的苦处,但也获不到它底好处。不能奔放感情的人,当然可以不受到因这奔放得到的创伤,但也不会得到这奔放的快乐。仅靠理性生活的人,他一生对于人底最深刻的地方,一定一无所知。
风老兄:
恭喜《七月》出来了!
《七月》两本,槁费二十六元,均收到。正好一个朋友来信要我给她筹二十七元钱,明天再添一元,就给她寄去了,这所谓:大丈夫来得光明,去得磊落是也。
对于《七月》我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觉得很好。后记我也认为满意,较原先活泼许多。你的纲领,有些人也认为很满意,正所谓:“……不仅仅停止在意识方向底号召上面,有能力从具体的文艺现象具体的问题展开他底分析,进行彼此间的讨论,从这襄生出战斗的力量”,我很同意这见解。
《七月》此地卖光了,我在“谈座’’上也登了一块小广告。如果可能,你可以把第二期的预告寄给我。好早一些注销,待刊物出后再登一次,同时也可以请别家报纸代登。
有外国人介绍,这在中国人的眼中又为《七月》增光不少。鸣呼!
前寄来稿三件——《侧面》全部,高尔基文三篇,《二十五个中间的一个》——等,谅已收到。
吕吟声——苏民——来信,他说要认识你,让我给写封介绍信。吕君是我在青岛时相识的,人很正直,精明干练,世界语者,对文学很努力。有工夫你可以给他写一封信约他谈谈。地址是:重庆中一路四德里十五号,中国航空公司无线电台。
第三期我是否能生出一篇小说,现在还不敢确定,因为我正在从事一部‘‘伟大的作品”,将将写了四分之一,我预备写到二分之一处,再搁置一下,写一点别的。我本来有几个短篇小说材料要预备写,但是这“伟大’’把我纒住了!看罢,还有一月工夫,那时如能生出即寄来。
近来因天气进入雨季,飞机不来,倒还安静,每天读读书,坐坐茶馆。偶然在什么报上看到绀弩,在江浙某处在编一个刊物,不知你有确患否?周颖还是没有消息吗?念念!专此敬祝俪好萧上七廿匕月二十一日
明知是错误的,那为什么人还要唱着旧世界的歌呢?明知这世界台罪恶泥污的,而还要在这泥污里生活,但自己是向外爬呢,暂时又g能不用这罪恶的毒汁眷养自己呢?
昨,接到张素一封信。下午去印刷局校《笔阵》第三次样。——??白雨朋友来—野来,拿一篇介绍稿。由邮局到老诚中学新民报g辑部,和孙蕴实谈话,他感到生活不安,我答应向星洲和星岛接洽逍讯员事。洗照片。买了一本郭译的考古学。晚间读《磁力》甚少。
}时睡。
夜间坐在游廊上唱戏和唱歌,楼下有一群青年人也在唱,房东两个女人唱昆曲。我不想唱,但终于是唱了,而且唱得很得意。
二房东史家夫妇,是两个善良无头脑而快乐的人。男人是华侨橡树商人的儿子,他说,新加坡是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最厉害的地方,商人势力最大。
一帝国主义借用封建势力镇压民众,从这之中间间接地在苦工们身上获得利润。商人们借着帝国主义势力保其威势,他们的关系就这样互托着。他们怕革命势力。
昨天在一条街上,看见两个盲人,一个是没了牙齿尖鼻的老头,一个是脸上有一些廨斑的十八九岁的姑娘,脸黄色。姑娘打渔鼓,简板,老头子敲两个小铜铃。
夜间坐在走廊上,感觉到自己知道得太少,而且知道的不深刻仔细,此后应补充。
参议会:
八点三十分了,一个浅灰西装,白衬衣,白领带,光头尖脸,带黑眼镜,唇上留小黑胡子的议员来了(秘书长),一个秃头,大肚'有长胡子的中年议员来了,一个剪短发的女人,拿着大扇子和小说来了,一个谦卑的白胡子老头来了……。
蓝衫议长,眼镜,光额中年人。
秘书席议长席秘书长席发言台票柜签筒特别来宾参议员席参议员席主任委员席IJIi开会:议长站起读遗嘱。坐下。
秘书长读议决案。
女,五。冯若斯,黄立干,任周梅君,颜德基,杨兆蓉。一个戴眼镜,胖女人,穿黑云纱,改组脚,约四十岁。
议长心不在焉,潘一手挥扇,和女人们串来串去……。议员即兴发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