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02月16日
一位被人们叫作断臂团长的同志[2]，从延安来了。
我去司令部后，他就向贺大谈关于延安的轰炸。
他说，炸死的女生都是结过婚的！
虽然感觉有些夸张，而且怀疑他是有意开我的玩笑，却也不无烦恼。
于是简略地写了几句电文，要求贺代为拍发；他立刻就叫人送走了。
回家后在炕上躺下来，颇为种种莫名其妙的幻想所苦。
十时许，贺叫人来要我同去尹村。
在抗联和教育股谈得最为畅快，一天的时间总算较为轻松地打发掉了。
而且收获不少。
其间，我曾经同几个老百姓谈过话，一个织布工人，是去年从天津回来的；一个是几个月前才从北平回来的布商；一个从未出过远门，喜欢开点玩笑的老头子，以及其他三四个老乡。
先交谈的是那个织布工人，喜欢笑，话题是河北和四川风习上的异同。
他说，这里的榆树皮是常吃的东西，一株碗口大的榆树，单是皮和根就要值一两块钱。
还说，要立秋后和交春前的榆树皮才养人。
我问他天津的生活可好？他照例平静地笑答道：
“外面有什么好处？不动手就没饭吃！”
那个老头子悄声告诉我道：
“你们没看到去年那个劲头啊！
到处找枪，本来没有的也说你有。
可是，只要给袖筒里一塞，就又把你放了……”
他又一再表示，经过第三纵队整编以后，情况已经好得多了。
于是我就便向他们做了些宣传解释工作，要他们放心，情况将会越来越好。
一位年已八十，满脸皱纹的老年人叹息道：
“吴大帅也不错啊！
和奉军打仗过后，每家都给赔钱，损失多少赔多少，——只有多赔的！
……”
布商个子高大，脚有点跛，相当关心国家大事。
这显然和他直接受过敌伪的损害有关。
“不做生意也不成呀！”
他轻声叫道，“他经常要来查账，只要是涨钱么，他就不准你停业——可是那些伪币有什么用呢！”
他沉默下来，紧瞪着我，嘴唇略为有点颤抖。
后来他又谈了些北平的一般情况：全是伪军，日本兵经常敞开城门，走出走进，借以表示他们人多。
王克敏的儿子在看京戏时被暗杀了！
人们深夜偷偷接上电线听重庆的广播……
他又说了一段偶尔和一个隐蔽在北平城内的义勇军会见的场面。
他坚决认为日本人终归失败，态度愈来愈益激昂。
“你想，他们把昭和八九年的子弹都拿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呢？”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子弹不是装在木箱子里的吗？那上面印得有字呀！
……”
后来又同村农会会长谈了很久。
瘦削多病，显得相当衰老。
过去苦吃多了。
在天津当过脚夫，也到过沈阳求吃，还讨过两年口。
[2]指贺炳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