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熙日记>19390114
1939年01月14日
走了十多里路月亮才落。
太阳在浅山边出现了。
沿河有很多白杨树丛,大约是慈河吧,河面很宽,沙底,水很浅,但却莹洁。
河流上下有好些大小不等的沙洲,因此整个河流,看来仿佛是几条小溪小河汇积成的。
沙洲上一片片积雪。
初升的阳光直射的水面上,明晃晃的,十分绚烂。
树丛中飘浮着白色的浓雾。
除却有着相当宽敞的街道的岔头镇,沿途的村庄都相当小。
村民们照例聚集在村口欣赏着人和马匹的伪装,端了粥碗的手同时拿着玉米窝窝。
有的解开衣襟,把小孩子捂在里面,聚精会神地看望着我们。
由灵寿到行唐,沿途多数村民都是这样看护他们的幼儿,有点像袋鼠样。
过岔头不久,停下来躺在树丛和山沟里休息。
为了避免敌人可能从空中进行侦察,招来空袭,我们把马拴在一处坟地的柏树上。
吃了饼。
记了一段日记。
二里地外有一小村,周仝走进距离村口不远一户近于散居的老乡家里去了。
我们也到了那户农民家里,用瓦壶煮了茶吃。
一个右手没有拇指的青年主人,热情招待着我们,还找来一张炕桌陈设茶具。
喝了周仝一早准备的红枣酒。
下酒菜是长生果和大饼。
我们等待着老乡帮我们煮红苕吃;突然发觉驮马已经从村道上过去了,于是不顾主人的挽留,我们动身去找马匹。
他苦苦地挽留着,紧跟着我们奔跑,一直跟到我们已经走近马匹不远的地方,看出实在留不住我们了,他这才在一处土坎边停留下来。
“这样不凑巧!”
他深情地惋惜道,“下次路过还是请来我这里啊!”
等我们骑了马赶上队伍,不过三五里路,却又在一处村子上停留了一两个钟头。
其芳在拴了马的树脚下记日记。
我和周仝躺在干草上睡了一觉,因为红枣酒太美,喝得有一点醉意了。
几个战斗员在争看着七祖院一个高小生给他们写的慰问信。
这高小生是他们居停主人的后生。
一到达龙门村,便是行唐的地界了。
因为岔头赶集,上午在“道”上碰见很多独轮车。
有的一人推,一人牵。
布贩的独轮车上面是木条做的架子,架子上堆着货物,而车把手下面有两个支脚,与车轮同等高矮,一停下来就是货摊。
进入河北后虽然就有车子,但这类形式的车子还是头次看见。
入行唐境后,使人有点重又到了山区地带的感觉,随便站在哪里都像站在锅底上一样。
西边一抹远山很像堤岸。
落日鲜红,正像烧红的铁块样,没有光芒。
又像是用颜色绘就的。
风很大,幸而不如晋西北的风那样刺人;但是不久也在马上坐不住了。
夜宿沟北村,离行唐二十五里,灵寿三十五里,属行唐。
两地都有敌军驻扎,它们去年就陷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