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熙日记>19390102
1939年01月02日
夜里,管理处来人说:因为人员不敷分配,需得我们自己牵马了。
这显然是马夫捣的鬼。
而早晨却照样给我们派来两名马夫,只是把人换了,都很年轻。
我的马也换了,栗色,小个子,这是出发以来所骑的第三匹马。
头一匹是赤色母马,第二匹是大白马。
为什么一再调换?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
两个先前的马夫各人牵着运载军用物资的驮马,态度傲慢,看也不愿多看我们一眼似的。
我们觉得好笑。
又碰见两位四川同乡,一个是绥定人,一个是营山人。
前者一九三五年出川,跟着四方面军跑了很多地方。
原是战士,因为犯了错误,现在司令部当伙夫。
另一个当伙夫的原因,也一样。
所不同的,他十六岁即出川当兵,还参加过上海“八一三”战事,去年10月才参加八路军的。
他参军的时间和经过不曾问过,外貌相当和善。
因为只有二十里路,又要上两次坡,我们几乎全是步行。
其实,只要有多余的鞋袜,我倒宁肯走路:自由、痛快,也不会被人另眼相看。
果然,到达宿营地后,指导员在讲话中就有批评我们一骑上马就不肯下来步行的意思,他们把文化人概念化了,正如我们先前概念化地看待他们一样。
我们的宿营地叫慈峪,过去十里即河北平山地界。
全村人都姓崔。
两面临河,一为滹沱,一为滹沱支流,河道较小。
住户约七八十家。
有小学一所,安置着矮桌矮椅,学生约十一二人。
先生很年轻,短衣,瓜皮帽,帽子上面按照乡下人的派头缠着布帕。
我们先住在山坡上一家人的小屋里,刚安排好,却又被分派到坡下来了。
和一个五十三岁的独身汉同住。
屋子又旧又暗,但据说是为了我们方便,云云。
不过确也方便,有开水喝,又暖和,老头子也很有趣,不时哼唱一句两句河北梆子,还有许多村人走来闲谈。
老头子有一只眼睛坏了。
一毛钱十五个柿子,吃起来比冰激凌还可口。
一连吃了五个,手指却已冷得不能动弹了。
借了《海上述林》下卷来,看不进去;从冰上跨过小河,在河边往返漫步,打算构思一篇小说,也失败了。
这里的山和四川的山相差不远,虽然高大,但很秀劲,一时颇有身在故乡山区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