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熙日记>19381229
1938年12月29日
由鄱都起,沿途就有不少的黑枣树。
到牛郎院,渡过滹沱河后,黑枣树就更多了。
此外是花椒和核桃树。
河的两岸都是大山,为火成岩。
河宽水紧,中流不冻,时有冰块顺流而下。
太阳映照着滚滚的河水,看了令人心胸开阔。
自从到陕北后,就没有见过这样生动的景色了。
沿山用石条砌成阶梯,培上土,边沿再镶上大鹅卵石,就像四川的梯田那样;只是种的是黑枣树、花椒和核桃。
将到牛郎院前,那个国民党联络参谋陈某的勤务员,连同马匹,从高岩上跌死了。
看了仰卧在河滩上的尸首,横摊着的马匹,自己不觉吓怕起来。
陈某垂头丧气地站在尸首旁边,带点茫然若失的神气。
尸身旁边还有两个老百姓,一位副官同志正在请托他们再找两三个老乡来,好把尸首抬去掩埋。
道路很窄,不时还得穿过耕地,或俯首,或侧身地躲避着低矮多刺的花椒树丛。
沿途几个村落的屋宇都相当好。
大半都是瓦屋。
地基和村街通是用卵石砌成的,很坚实。
前一段路上,我又和萧谈过次话。
他今年才三十岁。
父亲曾经被捕,因为是书香人家,又无任何证据,很快就由亲友保释,早已经谢世了。
这是他去年才知道的。
大哥是在北伐前因率领群众抗捐牺牲掉的。
二哥曾做党的地方工作,并在国民党谢彬师做过军运。
后来在红二师做文化教育工作,不久又做参谋,也已经不在世了。
我们边走边谈,我不住喘着气。
有时传来一阵马蹄的声响,冰块随着滹沱河不断向前奔流。
这次谈话的内容相当广泛,从他个人的经历,进一步谈论到中国的革命,以及来自各阶层的成员的变化发展,一直扯到苏联作品《铁流》。
他的知识之广博真使我这个号称文化人的人感到吃惊。
夜宿庄里村。
相当大,有平行的三四条石砌小街。
老百姓比晋西北的开朗得多,也很整洁。
因为自信可以向周仝借一些钱,我们很大胆地赊了一毛钱的核桃吃。
并且吃了黑枣。
深紫色,形体有点像葡萄干,味道和柿饼相近。
一角钱一斤,太便宜了。
此地属晋察冀边区,有自卫队、儿童团。
曾和儿童团的几个孩子谈话。
他们正在操场上训练:卧下、放枪。
大都懂得自己工作的意义:查汉奸、防日本。
而另一个纠正说,他们只能防汉奸。
街上有一处是牛郎院儿童团宿舍,可惜未及访问。
我的马兵不怎么老实,有点贪图小利,早晨动身时原已相当晚了;因为偶然发现了一只破袜子,他便不管你怎样催促,一直找到另一只后这才欣然动身。
而且,因为阻止他骑马的缘故,每逢我急着要上马,或者被什么人埋怨马走得太慢的时候,他总懒妥妥的,甚至暗自讪笑。
有时叫人感到头痛……
然而,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并不那么容易!
今天,正当我饿得发慌的时候,我的马兵却给了我炒豆吃。
后来我自己又要过一次。
他很慷慨,似乎是他占了上风,或者以为他的豆子果然太好吃了。
仔细想来,我和他同样是可笑的,都有些不良习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