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1932:19321225:19321225-c-prc-dda-002-张宗和日记



张宗和日记>19321225

1932年12月25日

早上吃了豆浆我们去找当铺,碰到四哥,我们告诉他我们要去当当,他和我们一块去。

我们记起图书馆附近有一家当铺叫慧源当,我们决定到那儿去。

路上我们很快乐的样子,谁知道我们是去进当铺的呢。

当铺很讲究的样子,像人家大公馆似的,进去台子也并不是很高,四哥拿了三姐的皮袍子去,那人看了半天,说不值五块钱。

我说不当了,那人却又肯了,后来又说包袱太旧了,要我们拿五毛钱油纸钱。

我说就是因为一个钱也没有所以才来当当的,不然倒不当了。

还有三姐的一个金戒指镶绿翡翠的,一共当了十二块钱。

我们欢欢喜喜的出来,我总算上过一回当铺,当过一次东西了。

回到三姐的公寓,接到沈从文的一封快信。

上面有几句怕人的话,什么“明天二十六号是我的生日,也就是我的……”不过我看了几遍,还看不出他一定要死,但是也说不定。

三姐有点急腔,我说打个电报去要他来吧,她又不肯,要等明天再看。

他说的那封信包含着一篇惊人的故事,写了好久、好长的一封信。

四哥来了要我们去看电影,我不去,我要回清华去。

车来了,我抢到第一个位子。

回到清华,拿到了许多信。

四弟的信有趣滑稽。

J的一封信报告了我一个消息,她说大约在最近她要和毛君结婚了,日子以后再通知。

我没有想到这样快,早上才知道她要订婚,晚上她就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说起我们的恋爱,在旧历的除夕,我把日记拿给她看。

现在想起来我有些懊悔,为什么我平时不轻易给人看的日记全部拿给她看?为什么我要借看我的日记来表明我的太多心迹?那时候我要是不把日记给她看,我们仅仅保持一种相识的朋友,使她永远在我心里,这美丽的秘密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一点爱的火焰不时在我心里。

我想也许会出现比现在的情形好得多,至少听到她结婚的消息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呆一下。

我知道她恋爱过,她也知道我爱她,我早就知道了我和她没有结婚的可能,所以我在回信中曾详详细细的告诉她我的态度,“这爱情如一条缓缓流着的小河,静静的流过森林山坡,她永远是我这样的流,也不起什么巨浪长波,我的爱正是这样有时流得急有时流得慢,我不能像火一样去爱她,也不能像冰一样不爱她,我相信我这条河永远流着,直到我死的时候。

我并不是她的第一个恋人,可是她是我的第一个恋人,是我的初恋。

”直到现在我对着我的日记我不能说谎,我不想写信告诉她不要把我的信当做解闷的材料,假如可能就把信还我,假如不还我,烧掉了也好。

她结婚的时候我要二姐在上海从我的月费中扣十块钱下来买鲜花送给她。

因为花是很容易憔悴的,我不愿意我的东西在她跟前留得很久。

我会从老远的北国寄一张贺卡给他们,写一些祝福他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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