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里日记>19250419
1925年04月19日
早发靖边驿,七十里凉州东关宿,是日步行十五里。
出靖边驿,经七里堡、河东堡,四十里至大河驿,一路沙滩,小石遍地,车行颇格磔。
驿长二三里,然除南关稍有铺户外,堡内仅有破寺两三所,余均碎石残垣而已。
兵匪蹂躏后至今未复元气,想见当时受祸之烈!沿途荒冢累累,天又微阴有风。
山影模糊,日光惨淡,边关荒寒,一一在望。
二十里马儿坝适演酬神戏,观者塞途。
妇女小儿均坐大车上,注目戏台不少瞬,余等至,群又移其目光灼灼相视。
余匆匆摄取数片,留备插画,遂行。
未几,观剧归者纷纷,骑驴掠余车而过,一妇人衣白地黑花洋布衫,青布幞头,缓鞭得得北去,可谓别有风情。
一男子尾随于后,殆为伊之终身伴侣欤?又一小儿约三四岁,着红布短褂,赤双足,亦跨骑于母背后。
此种情景,在国画家往往能默识之,出以写意之笔,便觉栩栩欲活。
洋画家仅能出纸速写,然骑行颇速,一时把捉不易,且速写之品,粗具轮廓,稍见笔力,神情风趣则视国画远逊也。
余于国画、洋画习之均无所成,随即弃去,遇此等事,无已,惟有求诸摄影耳。
途际小儿行乞者颇多,远远见车来即就道左拾去小石,车近,磕一头,即伸手乞钱,近仁谓其作假术工,余则以为情实可悯。
凉州在甘省为繁庶之区,有金武威、银张掖银武威、金张掖之称,何以小儿行乞者竟如此之多,至可异也。
至东关寓鸿新旅店,为时尚早,匆匆午饭后,即赶写数信,挽掌柜觅一导者携摄影器进东门。
凉州城垣完整崇高,门洞亦深。
先至安国寺,寺在城内东南隅,相传为张轨之宫,现为黄教寺宇。
顺治间毁于火,藏经古碑,悉成灰烬,创始年月遂无可考证矣。
往西街邮局发数函,折至北街罗什寺。
寺一名塔寺,以有十三层塔故名,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经于此,为佛教史上重要遗迹。
有藏经阁,以寺僧他出,未得取观。
遂出寺往东,有竹林寺者,叩之,尼庵也。
即舍之往清应寺,寻《西夏天佑民安碑》不得,询之居民,谓在大云寺,始知嘉庆间张澍氏所记在武威城内北隅清应寺者误也。
其所以误大云为清应者,以清应紧邻大云,且均有十三层之古塔一,坐是易致错误耳。
遂至大云寺,于大殿后院得见碑屋二,在左者,《西夏碑》赫然在焉,别有一康熙间《重修碑记》。
在右者,一为天启二年之碑,一则景云二年唐碑也。
特嘱看寺者为招拓碑人拓之,明日可送到寓所。
此碑为甘肃《全省新通志》中所未载,是否见于别种著录,旅中苦无书册,不能考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