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觉哉日记>19221012
十月十二日
晴
接昂宇信并议会关于教育议决案一束。当即删节寄抱一。
致昂宇
议会笑话许多,实也用不着笑他,变嬗之交,当然有此现象,我们只应对于“改造”二字加以精深的注意:
(一)改造的意义:改造本不容易,改造几千年流下的根性尤其不容易。我们说要改造,应问改造是为什么?旧的伦理观念、经济观念、学术观念、社会组织观念,是否在现在及将来有一部分保留或调融之价值,不能保留调融,其不能之点又何在?新的种种观念的建设应如何着手?如何完成?都要有彻底的研究。否则口称改造,实不知被改造的何点,所改造的何在。如从前改八股为策论、改科举为学堂、改文言为白话、改皇帝为总统……其实那一点是真的。从前维新的人,现在多变为顽固,这不是他退化,乃是他维新的时候就是盲从,没有什么觉悟的原故。“吾闻出幽谷而迁乔木,未闻下乔木而入幽谷者”。章士钊说:“本没有文化运动,那里有文化运动的失败”。我只愧吾辈没有被旧党嫉视的资格,因为吾辈尚不算了解改造的意义,否则一是进化的,一是落伍的,一是方生的,一是将死的。孟德斯鸠曰:“守旧者欲舍生以殉古,作新者犯众难以开今,此人道最贵之现形”。李卓吾曰:“今若索豪杰之士于乡人皆好之中,是犹钓鱼于井,胡可得也。豪杰之士决非乡人之所好,而乡人之中亦决不生豪杰,是故井蛙不可语以海,夏虫不可说以冰,莺鸠不可与谈天理,曲士不可与语至道也”。故吾辈苟对一种偶起的现象,不察其由而顿灰心悲观——议会现象,宜其如此,云校现象亦自有由,吾辈不能抗之恶流,而以责之无知之小学生,毋亦颠也——是由未知改造之可贵,亦即没研究改造真意义的所在,所以致此。
(二)改造的途径:不外:1.社会运动;2.政治运动。安那其与布尔塞维克两派争论只此一点,我谓我们一方应为点滴的改造,使新分子力量增多,面积增广。一方又应使此方新之势力集中一点——夺取政权。不得政权无论若何奋力,终不免为有所凭借之旧派一扫而空。但是不同时向社会各方面宣传、组织,欲凭空使政权入手行其所志,亦为不可实现的事。不过,要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以我县讲,预有计划及实质的新倡导甚短浅,又屡向旧党挑战,失败固无足奇;初生之犊不畏虎,及其茁壮,当自抎抎。又要知道这不是一手一足之烈的事,向何方面种因,即有何方面结果。只要历程的集点相同,不要管他自何地出发。
(三)改造的进行:我们的大毛病——也许是中国人的大毛病,就是调和、迁就,剪发要留辫兜子,放足要做成条子形。近来讲辫兜子、条子式的新文化家到处都是。推究其所以要调和、迁就的原因,不外:一、不彻底。对于应改造之点不能洞察其过去、将来之利害,本来他的思想是随环境为转移,故反以调和、迁就为得计。二、怕失败。新旧相逢,自然起事实上之冲突,不胜必败,调和、迁就可以陷现状于不胜不败之中,因此起化合作用或中和作用,成一种非新非旧之物。或竟因完全失败,社会反向退至若干步远。要知改造者与被改造者绝对无并存之理,妥协主义的误事,其例盖不可胜数也。
说了这多,知道我们应自责的:一、学问上之无把握,随询那一位,怕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二、因没把握。所以也定不出应向那方面走。三、意志不坚强。前回让步,可见凌波去职是受旧道德的薰陶,不是革新家态度——也许他们够不上革新家。
学校风潮不外二因:一、是受急切的刺激。二、是为旁人利用。完全革新而起的运动,无论小学校没有,中等以上的学校怕也不易发现,况办事以手法预防,何至不为软化,这与你们教育的成绩无关。云校在省学生,颇有几个可靠的,他们脑袋是天天在那里把组织改造,不是小学毕业即能如此。
我也是个七牵八扯不能上改造正路的人,偶写些话同你讨论,以打扫你心上的灰,未识县里同人以为何如,梦四或者看见不至发狂了,还是告诉他。我已把“羽宾”二字介绍抱一,试直接通两回信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