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晴　寒暖九十一度

〖4706/4684/22〗

〖受信：林四、胡海帆、植根、子谷、黎九、艮老、凤冈诸人公电〗

八时起。

食饺子。

同汪九、吕满乘竹兜子至慎修家，小坐。

出至葛云孙司令部，旧都统署也，载穆殉难之室今尚封闭。

又遇章丹徒，导观署中诸室。

登后山，望江，归已十二时，诸袁、唐、汪毕至。

将饭，觐寅来，云孙亦至，曹心谷来，送至车上。

三时车行，坐头等室，甚轩爽。

大雨忽至，闭窗，甚热，过苏州始霁，到沪七时四十分矣。

以马车到家，则龙八、左霖苍、周健凡、陈宝星在座，皆言湘事者，闻之使人不怡。

匆匆饭毕，与诸人久谈。

余介卿来。

连日来信、电甚多，读久之，乃毕。

回首焦岩如天上矣。

子靖宿曾九房，龙八设新榻，与颂年同室，谈至十一时乃就睡。

热极，汗如雨，不仅沾衣，展转不寐者久之。

天旌厥事事延集，江裹此山山不浮。

瓶庐赠金山僧联。

出处：1916年日记　206页

段落

七月十一日至二十日草稿七月十一日草稿十一日。

至车站，遇胡宇平、李蔚霞、刘放园、李仲公，皆附车入京者也。

曹四、袁大、汪四亦来。

十一时车行，大武、子靖乃去。

汪九、汪四、吕满皆不欲睡，余独与袁大共卧车，曹四亦临时买卧车票，实则卧室无风，热闷殊甚，蚊扰不已。

仍与二汪、吕满坐谈饮啖，睡不及三小时也。

夜半大雨，旋止。

七月十二日草稿十二日。

五时，车至镇江，乃别曹四，与同人下，袁慎初来迎，而葛云生应龙及章觐寅所遣警长袁敬之各以军队至，鼓吹喧阗，使人意失。

簇拥入舆，至江干巡警署小憩，唐子中、唐春海、袁潜修来，乃登舟，以小轮曳之。

行六里许，至焦山麓，登岸，入自然庵，庵僧出迎，登观澜阁，前对象山，俯临大江，大槐覆檐际如张盖，凉气袭人。

啜茗后，僧涤心以黄瘿瓢、方环山画卷、文信国书卷出观，旋导游松寥阁，阁与庵通，陶斋所重构归来庵在焉，有陶斋铜像。

又有阁曰佳处留庵，虽宏敞，不如观澜之静适。

葛云生设素席款客，菜不佳而有猪脂味。

饭罢，仍归自然庵，下榻观澜阁之小室，人据一室，甚清洁。

与诸人纵谈，待章觐寅至二时始至。

袁慎初设席阁下，饮勃兰地，食扬州派菜，鱼翅尚可耳。

席罢，葛辞去，同人乃出游，山有庵十三，所谓十三房，皆鳞次栉比如衖巷，不尽可游。

入玉峯庵，尚精雅，老僧鹤洲以能搨《瘗鹤铭》名，翁瓶斋赠以联曰，吾藏此铭惟朽石，君得厥势廼真仙。

亦有鹤铭意。

至定慧寺（有六朝柏、连理檀），山之第一丛林也。

山门下临矶石，江声如沸。

入寺，梵呗如潮。

左行为枕江阁，窗轩回互。

寺僧出周无专鼎、汉定陶鼎、杨文襄玉带（宝竹坡黄带则装作卷矣）、杨椒山书轴、王阳明书轴、唐六如《七贤图》示客，独沈石田画卷贋也。

又至《瘗鹤铭》石下，抚摩久之，石凡五剜，改形宛然，第五石差可，然漫漶矣。

於是诸袁、章、汪、唐皆渡江去，余与汪九、吕满送之登舟，水湍急，舟行殊滞也。

归，过海若盦，又至文殊庵，皆新竣工以待客至者。

彭刚直书东昇楼在焉。

诸庵皆环山趾，下临江流，景物略同，然必以枕江阁之江声、观澜阁之树影为第一。

偃息顷之，遂已日暮，章觐寅遣厨人具食，殊精洁，麫尤美。

食罢，灭灯对月，与寺僧谈顷之，遂寝。

枕上隐隐闻江流有声，如落叶也。

夜半甚冷，盖绵被。

七月十三日草稿十三日。

四时醒，朝暾初上，淩窗而溲，下方将谓为雨也。

复睡至六时起。

寺僧已来，出《如此江山》第一、第二图两图见示，前图汤雨生为黄树斋大涵画，有「洪北江篆」四字，后图则彭刚直所为也。

又有王石谷临倪云林小帧、戴文节摹元人卷、汤雨生临元人卷，皆真而不精者。

十时，庖人具小食，有素饺绝佳。

一小轮横江来，则袁慎初、伯夔、潜修、汪四、唐满、春海来，并携七伎，入阁喧然。

於是汪、吕、唐、袁叉麻崔，余人偃仰如故。

久之，章觐寅、葛云生来，遂入席。

饮所携酒，菜则章厨，甚佳。

既散，慎初、云生、子中先去，觐寅以作主人留谈，上灯乃行。

袁伯夔、汪旋父、袁潜修、唐春海留宿松寥阁。

觐寅上灯后乃去。

此稿未完，日记须双行写。

同汪四、吕满、春海、松寥阁僧登山，磴道盘纡，过陆放翁题名观音岩，直上至炮台，台兵为启炮衣，仅十二生的二尊耳。

遂至吸江楼，象山在槛下，平山堂隐约可见，长江如一带然。

春海半江即去，吾辈下观海岳题名、云壑诗铸刻而归。

浴於临江槛侧，尘土顿消。

晚，小食而罢，月色不佳，可惜也。

夜，同诸人至松寥阁，坐归来庵看月，遂呼灯出，庵门尽闭，犬声四起，如行村落中。

至定慧寺山门外步头，临江小坐，江流洄洑，声如燂汤，月色空明，遥望镇江灯火如疏星。

凉风袭衣，檩乎不可久留，乃各还所居。

涤心和和尚来谈，十二时乃寝。

七月十四日草稿十四日。

五时醒，雷雨大作，与小沙弥读书声相和，听之，乃读〈月令〉也。

复睡去。

七时乃起，天已放晴，衣单衣尚觉凉。

伯夔、春海来，同食粥及饺子，甚佳。

旋父后起。

曹国嘉心谷来，前大清银行清理员，此间中国银行行长，明德旧学生也。

诸生斗牌，吕满高卧，吾与伯夔、旋父步至玉峯庵，遂入定慧寺，摩挲《鹤铭》，石有凹凸，刻亦随之，不尽由剜改也。

登枕江阁，游人方轰饮。

下至焦隐君祠，即海西庵也。

有巧石四，其章如高人各执卷，如梅花，如扁舟，盖尝失而潘承暐还之，故有还石山房，梁节庵所居也。

登楼，则焦山书藏，书尽为人窃易，目录亦芜杂，其下有椒山像，丛兰正开。

稍憩，啜茗，雨至遂归。

雨止，袁慎修、唐子中携伎来。

午饭，殊草草，章厨过江去，和尚菜又不吃也。

将晚，慎修、子中去。

余与吕满、汪四至江岸一览，欲乘轮绕焦山不果。

曹心谷、唐春海设席相邀，咄嗟立办，庖人可谓才也。

曹去，大风雷雨。

已十时，遂寝。

今日创一合座欢猜枚法，甚佳。

七月十五日草稿十五日。

七时起，袁伯夔、汪旋父已登山归，早露湿衣，空蒙可想，惜不同去。

食麫后，同汪九、吕满、汪四至海西庵小坐，看阮云台诗幅、王梦楼书轴，遂登山，至欢音岩小坐，汪四不能从也。

有大观台、竹根亭，背山面江，远见扬州塔影。

上山顶，登吸江楼，四望豁然，江风振衣，尚不觉热。

及下，慎初、子中至，云镇江已苦热矣。

有顷，章觐寅、葛云孙、曹心谷来，同人撮景定慧寺门前银杏下。

设席观澜阁下，余与汪九、吕满、袁大、汪四作主，借用章厨，颇能佳妙。

此厨人本领殊不恶，羣云镇江第一人也。

昨拒和尚素席，和尚大不乐，一日未见之，客至复来足恭，其人不知经忏，惟解送迎，特在山之男伎耳。

昨饮过多，夜不适，今遂不饮。

菜以蜜炙鲜白果为极美。

客去，汪四、春海、潜修亦偕行，章觐寅留谈至暮去，送之登舟，徘徊江岸乃归。

晚，大雷雨烈风，有云垂海立之观。

与汪、袁、吕同饭。

和尚来辞赠钱，推让久之，章庖及伺应人亦来谢。

此次小居，觐寅酬酢周至，费倍中人，真贤主人矣。

夜谈至十一时，乃寝，雨止风息，竟无月看。

七月十六日草稿十六日。

七时起。

雨后甚凉，如秋深也。

同汪九、袁大、吕满饭后，登镇平小轮，绕焦山之阴，径上镇江。

风来浪涌，凡三十分钟始到。

袁慎修携五岁儿及唐子中、春海、章觐寅、汪旋父来。

遂渡江，入瓜洲口，行垸埝间，轮甚缓。

至三叉河，呼丁佩沧上船，旋父舅氏也。

十二时后抵扬州，舆至南河下袁兰生寓，留饭。

饭后，步行至湖南会馆下榻。

汪九、吕满、觐寅、慎修同寓，余人皆居袁家。

诸同乡寓馆中者及首事皆来见，余笃煇其一也。

酬应甚久，颇为之烦，履舄交错尤不耐，虽不热，甚悔此行也。

日斜后，偕诸人至玉门外小园一游，竹篱茆舍，花树纷披，尚可小坐，视馆内之园亭花石，与市估眷属杂居者有别矣。

有盛称烧饼之佳者，买食，殊平平。

晚饭，分两桌，余与汪九、吕满、子中、兰生、伯夔、丁佩沧及姚某、唐某同席。

酒如桂花，苏菜，▇恶草具，胡乱敷衍而散。

章觐寅来，久谈，袁慎修亦至，谐谑间作，至十二时乃寝。

夜凉，可盖绵被，江北地气不同如此。

今日当出游，游还当更寄书，　余无可语者。

十七晨书此七月十七日草稿十七日。

八时起。

天阴甚凉，袁八、唐满、袁大、汪四来，诸人亦起。

顾秉钧、唐镇元、罗克刚来，常关司事公请出游，遂同乘舆至迎春园茶馆，地尚不恶，而包饺殊劣，十余人费至十一元，可谓昂贵。

出天甯门，上船，所谓邗沟也。

入天甯寺小坐，亦有庭院之胜。

出至史阁部祠，梅花岭者，一小楼耳。

其侧为徐老虎祠，铜像装金，非仙非鬼，至为难看。

登舟放棹，初傍城行，绿杨夹岸，细草如茵，及折而东，水面渐宽，芦苇草树纷披掩映。

过五顶桥，如看赵千里《仙山楼阁图》也。

到小金山，遇雨，诸人半上，余与汪九、汪四、吕满、袁八、章觐寅仍放舟行，烟水空蒙，致多胜趣，秦淮清溪所不及也。

到平山堂，拾级而登，雨后泥滑，几至顚越。

既至法净寺，右为平山堂，隔江诸山在此堂下，信不虚也。

有第五泉，则甃为井矣。

由欧阳公祠、范公祠左登平远楼，正见金山塔影，稍憩，还舟。

仍至小金山，顾、唐诸君已设席，地居水中，颇饶亭馆，伊墨乡书「湖上草堂」在焉。

游罢，入座，菜不甚佳，酒则太劣，勉强终席，泛舟而归，到寓将暝矣。

晚，会馆首事魏▇伯兄弟、张钧诸人公宴，设席絜兰堂。

呼雏伎，演《荡湖船》、《上坟》、《补缸》诸剧，关目脱略，节奏微细，如《聊斋》所云鼠戏也。

伯夔为倾倒焉。

十一时始罢。

客去，与觐寅、汪九、慎初谈至一时后乃寝。

七月十八日草稿十八日。

八时起。

大雨如注。

食所谓扬州包饺，亦平平。

袁、唐诸人来，遂约乘舆往游何氏园林，庭院闳深，陈设雅洁，竹树葱秀，累石为山，奇诡百出，极有佳处。

闻主人为何维搢，芷舠园成居未逾月即去，今衰落矣。

袁八作主人，设两席，菜不甚佳，丝竹嗷嘈，轰饮甚久。

及散归，与汪、章诸人同坐清谈，至夜，则同寓盐商设饮絜蔺堂，凡三席，廿五人，菜仍魏厨，有新莲子，酒则大曲高粱，极芳烈。

衣香鬓彩，丝竹嗷嘈，汪九兴尤豪，饮无算爵。

既散，憩前厅，魏▇伯携歌扬州小调者，甚可听。

姚盐商唱汉调。

则吕满大呕不知人矣。

客续续去，唯汪九及余与觐寅、唐企松者在。

复有数歌者来，专唱小调。

至二时，觐寅以人所赠菜出，复轰饮，慎初偶一来，踪迹诡异，汪九则豪迈如二十年前，饮白酒至数斤，神明不衰，余竟不敢举一觞。

月明人静，老伎歌相思调，以弦索和之，掩抑凄迷，如怨如慕，沁人心脾，四座无言，回肠动魄，此境所未经也。

其人言小曲声宜低，调宜苦，且知词中意，乃入神会。

真解人语，非雏儿学唱者所能知也。

天明，诸人尽散，觐寅谈顷之，亦睡，吕满亦醒矣。

七月十九日草稿十九日。

坐椅上打盹，不觉七时。

遂与汪九、吕满步至袁南生家，伯夔诸人已起。

久之，慎修诸人来，留食麫。

以舆至江干，登镇平小轮，送者皆去，乃启椗。

至三叉河，丁佩沧去。

下水甚速，十二时已到镇江，凡行二小时也。

乘舆至火车站旁之琴园，颇饶竹树，亦有亭台，主人张勤父，丝商也。

园临小溪，可通大江，有船，如秦淮也。

章觐寅留饭后乃去，（葛司令来。

）又吃章厨矣。

余睡顷之，乃起就浴，室则在大镬中，突兀可笑。

晚，与汪九、吕满、伯夔、旋父、春海、勤父、潜修同饮，宿酒未消，胸次作恶，饮食殊减少。

既散，同伯夔诸人至慎修家少坐。

登江新轮船，见济武，谈久之，力劝我归湘，与辩论久之乃止。

遇李洽，立谈数语，即登岸，径归琴园。

与汪九、吕满居高楼中，主人方坐谈，月在树杪，金山塔隐隐可见，如画中中也。

十一时后遂睡，此夜真恬适也。

七月二十日草稿今早起颇热，檩乎其不可久留矣。

汪九忽欲明日附早车归，尚未决议，总之，明日必到家耳。

二十日六时 出处：1916年日记　20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