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茨-卡夫卡日记>19110911
1911年09月11日
星期一。
浇上沥青的铺石路面上汽车是比较容易驾驶的,但停车却比较困难。特别是少数人坐在驾驶盘旁,他利用马路的宽阔,美丽的白天,轻便的汽车,他以他的驾驶知识,作一次小小的商业旅行,并同时在十字路口如此地驾车拐弯,就像徒步行人步行在人行道上。有一辆这样的汽车正要驶进一条小街道,还没出这个大广场就碰上一辆三轮车。汽车灵巧地停住,并未碰着多少,严格地说只是擦了一下,可是三轮车停下来了,而且前面的轮子似乎弯曲了。面包师的助手在这辆属于这家公司的车子上刚刚还无忧无虑地跟着那个三个轮子所特有的笨拙的摇晃一起并驾齐驱哩。他走下车来,碰上也刚从汽车里下来的司机,谴责司机,这种谴责出于对一个汽车拥有者的尊敬而不能遏止。这时首先是要弄清楚,怎么会产生这种意外事情的。小汽车的主人用举高的手掌描述着这辆开过来的汽车,那个时候他看到这辆三轮车横向朝他开来,换过右手,并通过来回的挥动警告三轮车,显出一脸的担心,因为什么样的汽车才能在这段距离里刹住车啊。三轮车会看清这些吗?它会让这辆汽车优先行驶吗?不,那已经太晚了,左手放弃了警告,双手联合起来造成了这不幸的碰撞,膝盖一弯便支持不住观看那最后的一刹那了。这一幕就发生了,那辆静静立在那里的扭曲了的三轮车已经在为继续描述这事件提供了帮助。而面包师的助手没能顺利地敌过对手。第一,那位开汽车的人是一位受过教育的活泼的男人;第二,他到现在已坐进了汽车里,让自己休息;第三,他从汽车的高度确实将事情的全过程看得更为清楚。在此期间,有些人围拢过来并站在那里,这好像是开汽车的人描述此事经过的功劳,这些人不是朝他围成个圈子,而更多的站在他的前面。这个时候交通肯定堵塞了,因为这群人拥挤在这里,另外,这些人按照开汽车的人的想法移来移去。如此,比如所有的人一会儿挤向三轮车,为是仔细地去看一下说得那么多的被撞的损失情况。开汽车的人认为这损失并不厉害(有些人并不高声地发表议论,表示站在他的一边),尽管他并不满足于仅仅朝那里看去,而是来来去去地走着,一会儿上车,一会儿下车看着每一个人。有一个想要喊叫的人要为三轮车说话,可是开汽车的人并不要喊叫;但他得到一个新出现的陌生男子的很好的、很响亮的回答;如果人们没有弄错的话,他是开汽车人的同伴。有些时候一些听众肯定要在一起大笑,但总是随着新的实质性的说法而安静下来。现在在开汽车的人和面包师助手之间基本上没有什么很大的分歧,开汽车的人看到自己被一小群友善的人包围着,是他令这些人信服的,面包师助手慢慢地停止了他那单调的手臂的伸展,提出谴责,是呀,开汽车的人并不否认他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损坏,两方面都有责任,也就是说谁也没有责任,这些事情就正好出现了,等等。简而言之,这种事情最终会流于尴尬的结局,那些已经在讨论着修理三轮车价钱的观众的声音也许肯定是在提出要求,人们也许不去回想很可能有人叫来警察这件事了。陷入了对开汽车的人来说越来越不利地位的面包师助手被他请去叫警察,并将其三轮车托付给开汽车的人保护。这不是怀着险恶的用心,因为他没有必要去为自己组成一个派别,他在对手不在场的情况下也不会停止他的叙述,因为人们在吸着烟的时候谈话更好一些,他抽出一支烟来。他口袋里有一个烟盒。先将新来者、穿制服的人,即使也是一些经商的人,有次序地引往汽车那方向,后引向三轮车方向,然后再叙说这些细节。他要是从人群中听到一个站在后面人的异议,他就踮起足尖回答他,以能看到那个人的脸。这表明这件事就变得麻烦了,使那些人在汽车和三轮车之间走来走去,因此汽车被开到人行道上,开进小街道里去。整个的三轮车停在那里,驾驶员查看着这车子。就像吸取有关汽车行驶困难的教训似的,一辆大公共汽车停在了场地的中间。人们在发动机旁的前面忙碌着。第一批弯下腰围着车子的人是那些下车的乘客,他们恰如其分地感到了他们身边的关系。在这期间,开汽车的人也稍稍参与了整理,并使劲将三轮车推上人行道。这事情渐渐失去了公众的兴趣。新来的人肯定已经在议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开汽车的人带着一些有见证人价值的老观众退了回去,并与他们低声地说着话。但在这个时候那位可怜的年轻人在什么地方转悠呢?人们终于看见他在远处,好像他领着警察开始横穿到这个场地来。人们不是没有耐心,兴趣马上重新活跃起来。许多新的围观者出现了,他们将廉价地尽情享受一下作记录的情形。开汽车的人挣脱了他那群人,向着警察走去,这位警察立即以由那些在场的人通过半个小时的等待形成的同样的安详接受此事件。没有多长时间的调查,记录便开始了。这位警察以一个建筑工人那样快的速度从他的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记下有关人的姓名,面包师的商号,并走过去,为做得仔细,他一边写着一边围绕着这辆三轮车。那些在场的人无意识地无知地希望这整个事件通过这位警察而有一个很快的实质性的结果,兴趣便转入到记录内容中的某些细节。记录偶尔停下来。警察将记录弄得有点儿零乱,可还是努力地将它制作出来了,在瞬间的时刻里,他既不听也不看别的什么东西。他已经开始了在那张表格纸上的一个他也许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开始写过的地方填写了。但现在这事件就是发生了,他对此的惊异常常重新表现出来。他不得不一再地翻转这叠纸,为相信这不怎么样的开始的记录。可是因为他马上放弃了这不好的开头,并又在别的地方开始写上了,如果这一栏完了的话,没有大的翻动和调查,他就无法知道,他该在什么地方正确地接下去写。这个事件在这种情况下取得的安静与那个刚才由围观的参与者独自达到的安静简直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