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茨-卡夫卡日记>19110119
1911年01月19日
因为我看来彻底地完了——去年我每天醒着的时间连五分钟都不到——我每天想我要么肯定离大地而去,要么,即使我不能在这里面看到最微薄的希望,我一定要重新从小孩开始。
在这种情况下,我外表上对此要比那个时候显得更为轻松。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几乎还没有一点儿的预感去努力于那种每个字都跟我的生活联系在一起的、我应该将其吐之于我的胸口的、令我着迷得离开我的座位的描述。
我带着怎样的悲痛(不过与现在的悲痛无法作比)开始了呀!何等的冷酷从我写的东西里整天追逐着我呀!危险是多么大,而且它的作用很少中断,以致我根本感觉不到那种冷酷,这当然完全不会使我的不幸减少许多。
有一次我构思一部小说,在小说中,两个兄弟斗来斗去,他们中的一个去了美国,而另一个则待在欧洲一处的监狱里。
我只是有时候开始写上几行,可是这使我马上感到疲乏。
有一次,在星期天的下午,当我们去看过袓父母并在那里吃过总是用奶油涂过一般的而又特别软的面包之后,我又这样写上一些关于我设想的监狱。
我现在可以这么做了,我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出于自负这么做的,我在桌布上将纸移来移去,敲着铅笔,在灯下向四周环顾,想吸引谁来将我写的东西拿走看一下,并对我表示赞赏。
在这几行里主要是写监狱的走廊,首先是那里的安静和寒冷;对于留下来的兄弟还说了一句同情的话,因为这是一个好兄弟。
我大概曾对我所描写的东西失去价值有过瞬间的感觉,可是我在那个下午之前对这种感觉从没有过多地注意,如果我处在我已习惯的亲戚中(我害怕得如此厉害,使得他们在习以为常的情况中让我感到一半的幸福),坐在熟悉的房间里圆桌的周围,而且我不能忘了,我是个年轻人,有责任在这个目前不受干扰的环境里成长为大人。
一位喜欢笑出声来的叔叔终于从我这里取走了那页纸,因为我只是微微地捏着它。
他仓促地看了一下,又交给了我,甚至连笑声都没有,只是对着另一些用目光追着他的人说,“一般的胡说八道”,对我却什么也没说。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仍像早先那样匍匐在我那页没用的纸上,可是我却真实地感觉到挨一棒子被赶出了这个集体。
叔叔的判决带着已经几乎是现实的意义一再地在我心中回荡,在这个家庭感情里,我本人就已深刻地认识到我们这个世界冰冷的空间,我一定要用一把火来温暖这个空间,这火正是我要去寻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