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03月17日
早上醒来,感觉得有点冷。
原来已经过了秦岭,气候早就变了。
这一天在劼人房间谈得相当痛快。
从《红岩》《青春之歌》《林海雪原》,谈到他本人的创作计划,后来又转到辛亥革命以来,一般所谓有社会影响的人物的风度,以及一些秘闻。
他很称赞《红岩》,对于《青春之歌》,也认为不错,唯独对《林海雪原》不满,认为是公案小说,只是追求离奇的情节。
老头儿读书真多,他引证一位军事方面的同志评论《林海雪原》的话:自然风景的描写不像东北,而剿灭那股土匪更不怎样轻松,因为实际上动员了两个师。
这个话如果确实,那么,单就真实性而言,这本书也就值得重新评价了。
他对所谓畅销书采取了极大保留态度,说:“慢慢看吧,虽然流行,终究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随即谈到他的创作计划。
他准备写完《大波》四卷后,换换口味,写一本关于成都风土志的散文。
接着列举了唐宋以来,成都地域、街坊习俗的演变。
有好多都是我从前不知道的,也未曾注意过。
而不知怎么一来,话题又滑到北京,以及八大胡同来了,谈了不少玩世不恭的话。
但也对他自己青年时代的胡闹加以自我嘲笑。
他说他初到北京,一个年逾八十的亲戚——江庸的父亲就劝他该到窑子里长长见识!
而他在留住北京的三个月中,有二月半是在窑子里混过的。
他精精神神地结束道:“喝!
这两个半月增长了很多知识!
……”
后来,我把话题转到熊、但身上,这样好多所谓闻人,也就一个接一个成了我们的评介对象。
他很佩服杨沧白,瘦小,温文尔雅。
抗战期中,每去重庆,他总要到江北杨的家里去,看望杨并向其请教。
杨很欣赏他写的几部书,说:“等我慢慢跟你谈吧,将来你好接着再写下去!”
杨向他提供了不少政治上的内幕新闻。
但他赶快声明,他去的次数并不多,因为杨成天都在烟灯旁边,从来不跑警报,这叫他有了顾虑。
在谈到杨度和周孝怀时,他认为杨不如周,因为周说得上是个策士,晚年在上海成了金融界的主要幕后人物,比黄炎培厉害。
而杨不过善于投机而已。
抗战期中杨的靠近我党,也是投机。
张老立刻插了一句:“这次是投革命之机,跟搞筹安会不同!”
李对张秀老相当佩服,说张澜有眼光,有魄力,能够认识和相信人。
张老赞成他的看法:“他对我跟袁诗荛就是这样,那时的南充师范,一切都放手由我们干。
碰到军阀造谣滋事,他就出来撑起,从不当柳肩膀——这要有点魄力才做得到呢!”
午饭时,因为有一个冷盘,我们把它留下来了,饭后就在房间里喝起酒来。
而谈话也就更丰富了。
内容呢,则是有关那些所谓闻人的谈话的补充、发挥……
晚饭时又在餐车里喝了一通,我也喝了不少;可是我一个人在房间外面一直坐到十二点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