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07月31日
昨夜大雷雨,至今晨仍落雨不停。
早饭后上办公室去,才知道今天要出发到庐山去。
经与空军联系,说是10时起飞。匆匆忙忙地准备了下行李,于9时同王焰同志一路坐汽车到南苑机场,见到冯征同志,他也到那里。10时15分起飞,下午1时到达徐州机场,在那里吃了午饭,等从东北来的一架飞机。3时,改乘伊尔-14,同机的有张鼎丞、马明方、胡耀邦[1]、邓华、许光达诸同志。
下午5时到九江机场,稍事休息后,于6时乘汽车登山,到达住地已是8时。
夜间谈了许久[2]。
【注】
[1]张鼎丞,时任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马明芳,时任中央财贸部部长。胡耀邦,时任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
[2]晚饭后,王承光向王焰和我简单介绍老总到庐山后的一些情况:
老总7月01日上山,7月02日,中央办公厅印发了毛主席提出的19个问题,作为会议议题。3日起先开小组会,同往常一样,老总编在西北组。
头几天,会议活动不多,气氛很轻松。白天开会,晚上看电影、看戏、跳舞,老总还看过两场戏。领导同志间走访也不少,张闻天、乌兰夫、周小舟、周惠、李锐(时任水利部副部长,兼毛泽东通讯秘书)和西北一些领导同志都来看望过。老总还游览了仙人洞、含鄱口
等名胜,有时在住地同江西的保卫干部、服务人员聊天,有时同景希珍下两盘棋。这段生活很愉快、很充实,很有休假味道。
约过一周,老总的情绪发生了明显变化,说笑少了,参加小组会也少了,不时闷着头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一天下午,他说,这几天小组会实在没有味道,我不想去了。老总问我,这几天会议简报你都看了没有?
我说都看了。他说,我在小组会上讲了一些意见,简报都没有登,其他人也讲了不少问题,简报上也看不到。
显得很不高兴。
07月11日下午,会议秘书处电话通知,会议最近几天结束,各领导同志会后去向如何请告知,以便安排交通工具。这个通知增加了老总要把自己的意见尽快在会议结束前,反映上去的急切心情。
07月12日中午,老总找我去谈给主席写信问题,我感到太突然了,临时找了几条理由说,写信不如同主席面谈好,过一阵再写,或者即调你们两人来一位研究着手写等,他都没有接受。对写这封信,老总已写了一个简单提纲,他讲我记,谈了约1个多小时。他说,信的内容,就按主席讲的成绩伟大,问题不少,前途光明这个精神写。
对于信中提出的那些问题,老总是经过反复斟酌的,如提不提“左”的错误,“小资产阶级狂热性”,所出现的问题是不是“具有政治性的”等等。他说,不明确讲出来就说不清问题,讲了可能会刺伤一些人。
信送出后,老总很关心主席将如何处理,主要是怕主席看后搁置起来,会议按期结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作了几种估计:一是主席看了信找他去谈一谈;二是在常委中议议或请常委同志看看;三是印发给到会同志参考。16日,主席加了“彭德怀同志意见书”题名印发,老总看到后只说了一句:“怎么给加了这么个名字!”也没有往深处去想。
07月17日,黄克诚被调上庐山,老总得悉后感到意外,这时他觉察出了信被印发后的异常气氛了。
在17日至22日的小组会,均转入以讨论这封信为主要内容,相当热烈。讨论中,完全赞同或明确反对的均系极少数,绝大多数是基本赞同但对个别提法和细节提出一些商榷意见。这几天;老总的态度相当平静,特别注意那些提了不同意见的发言,准备对信再作修改。
07月23日,,主席作了长篇讲话。老总对主席讲话中,把这封信看得如此严重,调子提得那么高,是没有思想准备的,顿时感到困惑。从会场回来后把他记下的要点给我看了,说,主席把这封信看得很严重,说我距右派30公里,我接受不了。他还说,信中有些问题讲得过火一点,如小资产阶级狂热性就可以不写,不过讲得重一点,刺一下主席有好处。他说,主席这么讲了,我明天就在小组会上检讨一下,不然不好转这个弯子,也向大家讲讲我写这封信的本意。
07月24日起,会议气氛完全改变了,转到以批判老总这封信为中心,原来发表过赞同意见的同志也都纷纷检讨,由一般性批判发展到声讨的地步,老总的压力越来越大。
主席讲话后一两天,朱老总首先前来看望,两人谈了约个把小时,送走朱老总后,老总对我说,朱德同志劝我作点检讨,不要顶牛。以后几天,叶剑英、谭政、肖华以及西北几位同志,也都先后来看望过,都是劝老总作好检查。
最近几天,会议批判温度越来越高,老总的情绪很沉闷,憋着一腔火气,在小组会上作了几次检查或解释,根本不起作用,无论讲什么都没有人听了。老总现在除参加几次小组会外,总是一个人独坐,或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不时抒发一些忧虑和感慨。
在谈到这封信的遭遇时,老总几次怒气冲冲地说,他怎么能这样看待这个信!过去打仗时不是经常有争论吗,争论过后还是照常工作,哪个去计较!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一点意见也听不进了!这样下去,同斯大林晚年有什么两样!
老总说,我这个人就是爱提意见,又不大注意方式,伤过不少人。要我有话不讲是困难的。去年出了那么多问题,常委同志都没有讲话,我讲一下也有好处。
有问题都不讲,党还有什么战斗力呢!
去年明明是犯了“左”的错误,有些人偏偏不承认,特别怕这个“左”字,只说是脑子有点发热,或者说是过头了一点,本质还不是一个“左”字!
这个国防部长我早就不想当了,已经提过几次了,主席这次说可以考虑了。黄克诚是最适合的人选,看来这次他也保不住了。
主席很注意研究历史,对历代帝王兴衰成败很熟悉,但把那些东西用到我们党内来,那就危险了!
老总在近两天参加小组批判后,情绪更加不好,愤愤地说:这次他们是要把我彻底搞臭,我宁愿毁灭我自己,也不能玷污人民解放军!这两天,他们在这周围增设了巡逻人员,可能是防我出事。我有三条基本原则,一是不自杀,二是不当反革命,三是劳动生产自食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