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九日记>19530728

1953年07月28日
星期二

古直木里
在潮湿、阴凉、发霉、渗水的山洞里又睡了一夜。也许敌、我双方均未打炮,一夜间我没有被爆炸声惊醒,睡了一夜安静觉。
我习惯地走出洞口,活动活动身躯、四肢。这时太阳已经出山了。
今晨这样的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静得都感到神秘、奇怪。只是我的耳朵仍在嗡嗡嗡地响着。这嗡嗡声已快有半个月了,是被炮弹爆炸声震的,虽然我吃过几次镇静药片,但不起作用。
因时间不早了,我赶忙背起十字包向阵地走去。忽然看到一辆大卡车从北面而来向南驶去,我急得大声喊叫:“同志,你注意敌机呀!”
“停战了!”那位司机伸出头来对我说。
“停战了”,我半信半疑地思索着,那卡车飞速而过。看着南去的卡车上装着满满的一车木桩、木牌。木桩上写着“军事分界线”五个墨黑大字。过了1分多钟,又有1辆卡车,拉着”军事分界线”的桩子快速驶去。
看到了军事分界线的桩牌,这就证实了朝鲜战争停战了。不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汽车不伪装怎能向前方行驶呢?
我到了阵地,同志们正议论着停战之事。听他们说,昨天晚上指挥部就通知了连队:“今天晚上10点钟起朝鲜战争全线完全停火。”只因我老早去睡觉,才晚知道了停战的喜讯。
战士们喜笑颜开地谈论着停战,一个个光眉俊脸,原来他们洗了脸上的硝烟尘土,有的已换上了新军装,显得格外的神气英俊。
这时,在小河边上,有十几个战士洗衣服、洗澡,讲究个人卫生。
停战了,战士们自觉地在讲卫生,我一个卫生员也该动手讲讲个人卫生了。
11时多,我洗完了衣服、床单、鞋袜之后,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当我洗完了澡后,那暑热的太阳已把我的衣服、床单全部晾晒干了。
我穿着干净的军服也显得精神得多,舒适多了。
当我路过阵地的时候,好多同志晾晒被褥,于是我也赶忙返回山洞,将被褥抱了出来,搭挂在一棵被炮弹打断的树枝上。
被子拉拽展了,那被子上的水直往下滴。我用手使劲一拧,水一下流淌了一片。经我几次使劲拧握,被子上再拧挤不出一滴水时,不由我思索开来,半个多月和同志们是怎样在这阴凉、潮湿、发霉、滴水的山洞中休息、睡觉哩?难怪每日早晨起来,身体困乏、背困、膝盖有些麻木,手脚凉冰冰的,原来是我睡在了水被子里面啊!
我和我们的同志,在这种被子里度过了十几天。入朝两年多来的战争的特殊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这还是第一次啊!
现在正是三伏炎热天,下午三四点钟,更加酷热。我那被褥,在烈日的照射下,冒起了乳白色的轻雾,蒸腾而上,散发出一种怪味来——像火药味,更像烂棉花套子味,真臭,真呛人。
由于阳光晒人,我走到那山洞口歇凉,加上有轻风吹拂,觉得真舒服啊!
两个小时后我抱了被褥返回阵地,同志们各选一块平展之地,铺好被褥,准备露宿。我在连指挥所旁边也选了一块满意之地,挨着杜文书铺好了被褥……再不要进那阴暗、潮湿的山洞,钻进那水被褥里去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