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08月01日
星期一
今天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诞生节，从早晨，人民就在街头等待献花，可是一直等到午后军队才过来，把人们底兴致全弄低了。中国的事情常常是弄得大扫其兴，成为一种义务负担才罢休。一些人们不懂得捕捉群众的感情，缺乏群众观点，主观主义迂腐地执行一切事情。
在群众面前犯的错误，就应在群众面前批评，这是不能谈什么“内部批评”的。——偶然想到。
献花时那些军队是矜持的，群众是生疏的，机械的，这里缺乏一种活泼的，自然的，真正的，感情燃烧起来的交流，这一点是不能和西洋民族，更是苏联军民之间的关系比较。人民对军队还是生疏而恐惧而隔阂，这是历史原因，平常少接触，人民文化水平，最主要是无利害相关血肉的联系。人民是以过去“兵”那眼光看军队，军队也以“百姓”那眼光看人民……读完了《出了象牙之塔》=这使我对于中国文坛引起如下一些感想：
虽然有一批人是标榜着为大众、群众而写的，实质上那已经成了“讨好”的，按题目写出的新八股，成了新式的“投考艺术”（如果也算为艺术的话，其实那些考官也不一定就喜欢这类东西的），和真的大众、群众已绝了缘，他们已经走进了衰老和枯竭的死巷，不管是思想或感情，已是虚假的，一种鸡鹉学舌的东西。创作源泉被污泥所封闭了，已经再流不出一滴新鲜的水滴。但为了要完成任务，表现“成绩”，要讨好，要主动，要巩固那块小“地位”，就饥不择食，而又消化不良……就产生出一些块粒的排泄物，恶臭难闻……不是丑角的打译=就是广吿员歇斯底里地乱叫，他们已成了大众、群众主流上面的稀薄的油珠，他们永不能和人民结成一体了。他们怕听到真正的批评，怕正视自己，怕听到真的学习……因此只落得彼此包庇，互相平安，免得脂粉脱落……他们靠势力的撑腰，捧场……别的国家为了外交的“礼节”或者所谓“阶级友爱”罢，把某些文字译成了外国文字，这也就成了一种光荣和骄傲罢：“看呀，我底作品也译成了某国文字了呀！我是国际作家了呀！……”这就是他们底目的罢？他们是从来不想，不愿，也不敢把自己“正视”一下的。
我这话说得刻薄，可恶吗？一点也不。
中国是需要几个踏踏实实认真文艺的工作者的，当然我愿意是这中间的一个。我愿意是这潜流中的一滴水，而且我相信，这潜流，必将成为“主流”的一天。
沉潜下去，沉潜下去罢，长期些，再长期些……切实些，再切实些，尽力扫除自己底虚浮的，可耻的杂质，纯净些，再纯净些“厨川氏曾说，人生四十三是大转捩期，这话是有道理的，我如今不正是这年龄么？我应该“不惑”了，脱却任何外来的东西，建立起我自己底思想、艺术、人生的体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