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05月24日
星期二
我本来想去露天掘,但看金直夫和于丹心那种互相推诿的样子,他们是不愿我去的,我虽然不愉快他们这种闪闪躲躲暧昧的态度,但不愿为了这点小事和他们弄得对立,伤到他们自尊,所以我还决定去老虎台帮助他们开展文教工作,事实我也不愿住在总工会这里。
搭八点四十五分车去老虎台,向洪正在和一些孩子们在办公室前闲谈,我同他谈了开展老虎台文教工作计划和意见:如何消灭工人中的文盲工作和怎样加强那剧团的工作。这时一辆棕黄色的汽车开到院中了,向洪吿诉我,这是未来到老虎台来做副矿长的人,名叫汪洋。看他的神情似乎并无兴味。
汪洋是个中等身材,广东人,戴了一顶旧黄色军帽,半新的蓝制服,约三十几岁,性格显得爽直,热情,刚强,同时也单纯,任性,具备着一般广东人的特点。和他同来的是他底爱人,一个苍白,穿了一身蓝制服的半高身材约二十一二岁女人,似乎结婚不久,女人是东北口音,显得学生样,单纯幼稚,还没有一般革命女性那般老练和自然。
我本想走开,但向洪介绍了我和他认识(但他并未介绍他女人名字给我们)接着他向我说:
“你就是萧军同志啦!若干年前就知道啦!”
“最近报纸不是也在登着么。”我带着一种自嘲和玩笑的口吻笑笑地向他说。
“这是另外一码事情……工作是谁全有错处的……”他似乎为我这解释感到一点窘了,严肃而认真地解说着。接了漫谈了一些矿山,抚顺一些生产情形,向洪对这客人似乎并不感兴趣,也无热情,只是漫然地应着,我为了调剂这空气,偶然适当地插几句。
午饭吃在向洪家里,汪洋本想去下矿,但因为时间和向洪底不甚热情,他们就走了。我继续又和向洪谈了一些工作问题,就决定明天搬到他那里,较长期,认真工作一番,对于那山中的环境我还满意。
我如今对任何人全不愿存什么友情和希望,几乎是过着封锁思想和感情的生活。
去老虎台电车中,和我并排站着一个小女人,怀里抱着一盒小鸡雏,提了几只粽子,从那干净修白的脸色中和装束中,这不是工人家属,职员或其他。
夜间忽然想起用一种书信体和一个灰色知识分子(矿工)来写出这抚顺一切。这样可以包括很多,不受拘束,感情饱满,活泼,有趣。但这当然也还是知识分子的读物。一时兴致写了几行,但又不愿写下去了,将来再说罢,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