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03月02日
星期六
我要参加两名汉奸的被判决,因为去晚了,将将一走过清河桥头,蓦然在一带黑压压的人墙前面,两辆囚车已经走来了。第一辆车名叫许xx,这是个五十多岁戴一顶猴儿帽的胡羊鼻,鼻子上有一块黑疤的人。第二个是六十三岁,名叫文画君的老人,四方脸上已经有了花白色的发和须。背后招子上写他们底姓名,坐在车上一张破椅子上,四面围了黑衣持枪的人。那文画君还穿了一双毡鞋,头上戴了一顶黑皮帽。我因一时好奇竟随着囚车到了河边刑场,眼看这两个动物在两声枪下倒下去,红白的脑浆流出来……这给我一种强烈恶心的印象啊!那种鲜红色的脑浆几乎占据了我印象有一夜和一天,弄得甚为不快,甚至很后悔去看这类事!
在行路中,我看着那两个一步步接近死亡的动物,他们沉默着,我也沉默着,一些人潮水一般,黑鸦一般,恶狗一般……向前涌,摄影记者频频在照相……这使我想到鲁迅先生底“示众”,虽然年代不同了,杀的人不同了……而这“看热闹”的情景并不两样!我也想到了《以‘审批者’以审判!》这仇恨,想坚强起自己的心!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伪组织的司法部长,一个高等审判厅长,在他们手下是不知死了多少抗日的人民,如今他们这是应得。但从一种动物的观点来看,这种下场则是丑恶的,可悲的。
下午三时联大请去会餐,晚上看晚会。不管在饮酒中,大家欢笑中,看晚会中……得在我的印象中却总是不愉快地横滩着那一堆红白的脑汁,碎了的脑首,狗似的尸体,人,枪……甚至我也想到,我也许为了什么理由被什么人这样处置一番罢!我想我那时会怎样呢?……到这时我才体味到鲁迅先生所讲:
“真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鲜血……”这是多么深刻而痛苦的话啊!
夜间落雪。
章煌和高原起了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