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5日 星期日
今日在小方盘城发掘，工作地点有二，一为城北小丘（A），由斯氏图上I（深井）东边向西开一探沟，深2米，长26米。据斯氏报告，曾于此间开平行探沟，获得汉简，惟未言其探沟之位置、大小及方向。余之掘此探沟，目的在辨清地下土层，俾确定孰种土色为斯氏之扰土，孰为原来文化层，孰为出汉简之文化层，孰为自然堆积之土层，以供此后发掘之参考。于井东5-13米处，离地10厘米以下，即有干芦苇甚多，40厘米至50厘米后，文化层完结，即达地质学上之冲积土层，芦苇中间杂以大小木片颇多，有作封检形者。余笑谓阎君云，只要上面有字，便算是获得汉简了。此外，30-40厘米长、以芦苇揉成之绳索亦颇不少。早餐后，继续发掘，果然掘得汉简一枚，系一刨花，甚薄，盖刨去后再用原简写他事，以此间物质极缺乏也。上面行书数字。“如和元”，余等大喜。不久又得一片，字亦清楚，“子奉谒不”，大家神经越发紧张了，留心找有字的木片。后来又得一片，字数更多，余拿来一看，字共3行，有“玉门都尉”几字，知道获得珍品了，连忙用棉花包起来。无字的木简亦有数片，其中一片，后来细辨，似有“上郡”二字，也归入有字简中一起收藏了。此外残绢片颇多，间有红色或蓝色者。戈壁中发掘，四顾茫然，只有5里或10里外的古烽台点缀其中，看起来像近在跟前，空间观念缩小了不少。及至发现了汉简，用于摩挲这些汉代遗留下来的木片，恍惚间打破二千年时间的隔离，自己似乎也回到汉代去，伴了汉代的戍兵在这里看守烽台，远处沙尘腾起，一匹飞骑，送来故乡家人的信牍，或京师近郡的公文，低头看着手里所持的汉简，墨迹如新，几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二千余年前的东西。由冥想中醒回来，重新从事于实际的发掘工作，吾们暂名这发现汉简的区域为Ⅸ区，以便与斯氏所发现者相连接。此区之东及南，土皆极松软，皆为斯氏所已掘过。此区与斯氏Ⅰ区（即深井）间之土质颇硬，最东之5米亦然，以为未曾动过之土，但无文化遗物，其北侧为陡坡。此为A区之大概情形，此外尚发掘B区，在小方盘城与小丘之间，探沟长5米，阔2米，深80厘米始达冲积土层。探沟内含物为灰土及黄褐土，后者间杂细草甚多，似为马厩中倾出之物，出土物有绳纹陶片、灰陶碎片、兽骨，但皆不多，故遂中止发掘。至于小方盘城内，堆积层颇厚，然其内容与B区相似，故未加以发掘。今日初次发掘，以一日之力，即获四汉简，殊为可喜。此次以未携工人，甚觉不便。士兵除勤务及造饭者外，仅有六七人可以动手掘地，人数不多，又不易指挥，幸教营长来工地视察，令士兵听命工作，否则工作恐无法进行。收工后，天尚未暝，阎君上城垣瞭望，远见有骑马者二人向小方盘而来，疑为抢掠之哈萨，士兵皆持抢警备，教营长亦上城垣瞭望，惟见此二骑又飞奔向西而去，颇疑为敦煌老百姓，或许以吾人为哈萨故即逃逸。夜间不得不特别警戒，余在帐篷中整理收拾今日出土品，心中想如果在汉代，像今日这样发现敌骑，恐怕烽烟四起，继续传递，此间烽警当已达敦煌郡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