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08月12日
星期六
上下午全排《萧何月下追韩信》。大致已差不多,预备十四日上演。仅一出小小戏剧底排演,可以体验很多事理—切全要熟练,花代价,尽美尽善不容易。
我在这出戏里扮演韩信,一个无须的武生,对我不大相宜,因为我的声音和气氛全是白胡子的角色。只好玩一玩。
秋天来了,显然不同,早晚已经很凉。
夜间在花园里举行跳舞会——我仅是跳了一次——因为看了那些凡庸的女舞伴没兴趣——其余的时间我用一只葫芦做成的小四弦琴伴奏,听着提琴,它的声音使我感动得要流泪,我爱这件乐器,对于西洋的乐曲,也比中国乐曲喜欢,因为它们不仅仅停留于人底感觉的浮面,它能沁人到人底灵魂一情与智慧的结晶物一给人以提高和洗练。
孩子们,我对鸣儿是特殊爱的,他对我有更深的联系一不仅仅是生物学上或伦理上的一我愿意他常留在我的身边,他愿意,我要使他一生过音乐的生活。
芬是个平庸的世俗的良善妻子,我对她虽然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但有时自己感到灵魂太孤独,有时侯也觉得太寂寞。——我依着托儿所的围墙,望着山下的小河,天星,四野的昆虫,我吹着口哨——寂寞啊!
我底任何一切可以属于人,属于革命……但这寂寞灵魂却是我独有的啊!
我用各种方法疏流、发散我底感情,但它们还是嫌太多,太汹涌,不容易平静啊!我用各种方法来填补灵魂上底空虚,但它却更加空虚了!
我深深体味到高尔基说托尔斯泰是个“绝望的虚无主义者”这滋味,我越极力抓紧了现实,另一面我那虚无的火焰却升腾得越高了。
每个人底灵魂是每个人自己的,每个人底痛苦也是每个人自己的,欢乐却可以大家共享。——芬大约也感到了我此时的心情,她叫我:
“萧军,你下山去玩一玩罢!”
我也就下山了。但为了我不愿意使我的快乐侵占了她,所以我只是听一听音乐的声音就回来了。
神经过敏的人是烦乱的,也是无谓苦痛底根源。过于智慧底思维,也容易使人陷于虚无!
听说中央医院那个外科医生金茂岳也是特务一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