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01月27日
星期四
据我和芬底推测,公家对我们的态度不外以下数种:
一,不理,暗中利用组织上的帮助。
二,或者按我要求,先借一些粮食给我,待秋天我再回去。
三,在乡里当文书。
四,春天回去,或留芬在乡里。
我是按第一个可能准备一切的,因为他们是要试炼我的,我要坦然接受这试炼,自己决不要求回去,而且也决不再提出边区,就在这里种地,甚至讨饭一这对他们是个绝大的讽刺!我要求出边区一这不可能——反倒中了他们的计算。眼前困难的只是欠了一点债和食粮,这也会有办法,实在没办法时,就卖了那一丈布——将来我也许回碾庄去,和贺忠俭去组织扎工队。
我估计纪之华可能在这春假中来一次。
给林主席的信已经一个星期了,他们正在想什么方法对付我这件事,如果他们仍用原来那一套方法“装腔作势”,这是没结果的,我也就不再和他们有什么关联,因为这一次我已经十二分坦诚和他们讲了一切,而且开了不止一扇门。其实我倒真正愿意他们不再来管我——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会生活得更好些。
读鲁迅先生答有恒的信中有:
“近来我悟到凡带一点改革性的主张,倘于社会无涉,才可以作为’废话’而存留,万一见效,提倡者即大概不免吃苦或杀身之祸。古今中外,其揆一也。”
这也正好像说着我底现在处境。不过他那时是国民党或封建势力,他们就诬他为共产党或是什么什么;我如今是处在共产党底势力下了,而且也有过一些“改革性”的主张,所以他们就说我是“个人英雄主义”之类,以至于落到眼前的下场,这正不足怪,如先生所说:古今中外,其揆一也。
我倒想着把目前的经历,用书信体写成小说,这样可以把每个人,每件事以及自己……无拘束地包括进去。看罢,将来也许没了这兴致。
前院刘怀民家今天在请王丕年,范怀前,米德银吃饭。
夜间在高虎家坐了一刻,他说这庄人对我们评论全很好,因为不骄傲。
我计划着,如果在刘庄种地不成,就搬回碾庄去,和贺忠俭组织个扎工队。不管他们公家如何玩花头,我是有一定的办法,反正我是不能无条件回去的。他们原先对我的战法:把我送到乡下住两月,而后宣布不管我,让我自己请求回去,而后好宣布他们的“规矩”使我就范……让他们去熬瞎了眼罢,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对我的感情是:“鸡肋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不用说,这些乡村干部,是不愿我在此地的,必要时我是准备斗争一番的。他们对我越坏,这对我的材料和经验也越丰富,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办法。
昨饭后本村的秧歌队来了,我们把鸣儿的一点红枣慰劳了他们。打伞的还给我编了一套歌:
二位同志你要听,革命工作做得好,毛主席请你把官封……人是对于毫无价值的护词也感到喜悦的;人也很难从迷信和成见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