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01月16日
星期日
晚上到冼房里看小说史。
我们到底逼常绍温说出那话来了。
她说:“冼岫说她喜欢杨静远,她那次坐在桌边上,就是为了让位子给杨坐。”
冼急得要命,幸亏那时熄灯了,她和我都没有被人看见脸色的危险。
油灯点起后,我看见她伏在桌上,不抬头,不作声。
常怕她生气,叫我去劝,我就走到她后面,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呀!”她很久不抬头,笑了一阵,轻轻的,有点像鸣咽。
后来我们都坐在火旁就油灯看书。
她们笑她,她也让笑掩饰羞色,很快地仰起头,望我一眼,又笑得低下头。
我觉得脸红了,她也脸红了。
她望我的那一眼非常温柔,有点媚人。
随后大家都看书,不再开玩笑了。
我觉得幸福,觉得快乐。
这时,我才承认我一直是喜欢冼岫的。
为什么这几晚每天都来看书,借口是烤火,其实是为了她。
真的,要是她不在这房里,我绝不会来。
我是被一种力量吸引着去的。
我并不一定要和她说话,只是觉得她在旁边坐着,我就舒服了。
她对我时时流露的柔情和关怀,我敏感地接受着,我感激,我简直爱她了。
在这儿,还没有人这样使我动情过,因为没有人对我用过感情。
她是聪明的,她和别人不同,对于我很适合,因为我想我们很相像。
虽然她有我所没有的缺点———她有物质方面的虚荣,可是这些不能造成我们精神相通的阻碍。